“惠嫔小主醒过来了。”榻边侍候的一宫女突然高声喜道。
回过头，只见慕子染如扇般的羽睫微微颤抖，继而缓缓睁开，茫然不知措的望着那明黄色龙纹顶幔，想要翻个身，却觉得十分乏力。
一直失神的白洛行在听到慕子染醒转后，情不自禁的想要过去查探，却只见得楚越宸眉眼含情的大步上前，坐于床边，悉心的握住慕子染纤细的手掌，放在唇上轻吻摩挲。
本是帝妃间温馨柔情的一刻，映在白洛行的眼中，却似锥心一般。
小周子跟上前冲狠狠的瞪了那宫女一眼，摆了个嘘的收拾，低声斥责道：“大呼小叫也不怕惊扰小主，去去，外面侍候去。”
转过头，对白洛行复又换上一副恭敬有礼的神色，微躬着腰，眯眼道：
“难为太医连夜入宫，想必也是劳碌了，这便随奴才往外事开方抓药，您也好回府歇息不是。”
白洛行颔首回礼，只勉强着抬了抬唇角，再无多言。
垂头收拾好自己的药箱，稍一愣神，却见银针刺入手心也不自知，他慌忙抬起头，见无人发现异样后才加快手上的动作，不想一刻多留，逃离似得出了寝殿。
龙榻之上，慕子染一双杏眸睁了又闭，闭了再睁，这才恢复了几丝清明。
“皇上。”当她望见楚越宸满是宠溺的望着自己，不言只是一个劲的笑，心中十分纳罕，虽不知发生何事，却还是要挣扎着起身行礼。
“嫔妾给皇上请安，皇上……”
起身的幅度太大，一时间颇有些晕眩，她蹙了蹙眉，抬手抚上额角。
“谁许你乱动。”楚越宸低沉含笑的声音略带些埋怨，刚忙抚着她的肩膀躺下，又掖了掖被角，将慕子染包成个大粽子才安心。
“皇上？”慕子染越发不解起来。
“你现在可是我大楚一等一的功臣，这礼，想行便行，不想行便罢了。”楚越宸轻咬了慕子染的指尖一口，复又亲吻上去，低沉的嗓音回荡在慕子染的耳边，不知是指尖亦或心头，忍不住泛起阵阵酥麻。
“你要为人母了，子染，朕也作父亲了。”
这话回荡于静谧的寝殿，慕子染陡然瞪大了双眼，此刻只觉得自己异常清醒。“我，有身孕了？”她忍不住确认道，连嫔妾二字也忘记说。
“是！你有身孕了！”楚越宸低低的捂嘴笑了起来，“都要当母妃的人了，怎的还这般痴怔，要朕怎么放心把孩子给你照料。”
慕子染望了一圈，侍奉的宫女，以及进来的小周子面上皆是喜色。
她吸了吸鼻子，先是扬起唇角笑了几声，又觉眼睛一酸，便由泪水溢出，抬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那种奇妙的感觉，是目前为止都不曾有过的感动。
一时间，她再忍不住，哭了出来。
“瞧你，哭什么。”
“回皇上，小主这是高兴，是喜泪，哭哭也无妨的。”小周子声音抽泣，满是哭腔。楚越宸回头一望，却见他正拿袖口抹着眼泪，哭得比慕子染厉害许多。
“那你又哭什么。”
“奴才也高兴，高兴啊。”小周子一面涕泗横流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眯成了一条细缝，嘴却咧得极开，又是哭又是笑，很是逗人。
“你这笑得，比哭还难看，快收住吧。”楚越宸嗤笑一声，装作嫌恶的冲小周子嚷道。
慕子染瞧着那滑稽的样子，也是以袖掩唇，莞尔笑出了声。抹了抹眼泪，因着这等喜事，连带方才苍白的面色也有了血气，整个人看上去，难得精神了些。
楚越宸见状，这才放心了心。
“能逗惠嫔笑，姑且也算你小周子立了一功，那玉玲珑便赏你玩了。”楚越宸兴致极高，一拂袖，扬声笑道，“还有这养心殿的宫女太监，朕都重重有赏！”
“奴婢们谢皇上赏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惠嫔小主千岁千千岁。”得了恩裳，自是能让这些泥胎木偶春风满面，也在心里对慕子染的分量有了把握，能让皇上这般高兴，这惠嫔小主绝非寻常妃嫔可比。
“还有白卿家，在朕的珍宝阁挑几件贵重的送去，再赏黄金百两。惠嫔孕中的大小适宜便都交给他照料，若敢有差池，叫他自己掂量。”
“是，白太医是个极稳重的，小周子敢以人头担保。”
“白太医。”慕子染一怔，下意识的扭头朝外看去，可搜寻了一圈，哪里还有白洛行半分影子。
“小主不必寻了，太医开完方子便回府去了。说小主身子弱，许格外注意调养，但龙胎却是平安无碍的。”
“原是这般。”慕子染淡淡一笑，“本想问些日常调理的法子，即走了，便改日吧。”
慕子染虽这样说着，心中却不免有些黯然，想到白洛行对自己隐藏颇深的情意，他得知自己有孕，又会否替自己高兴呢。
“这些何须子染你挂心，安然养着便是，有朕在。”楚越宸抬起大掌揉了揉慕子染的额发，冲她抿唇一笑。
这样熟悉的动作，和宠溺柔情的目光，让慕子染不由涌起些往日的情愫。她抚上楚越宸的手背，感受着温暖，闭上眼，让龙涎香气弥漫萦绕在二人之间。
好像在得知自己有孕后，连带着同楚越宸的关系也更多了一层羁绊，那些误解疏离也都随着腹中的小生命的到来，一点点的烟消云散。
眼前的帝王，仿佛又回到了栀子树下轻推秋千的模样，这样的楚越宸，才像是夫君该有的样子。
“真好。”慕子染轻声喃喃。
“这便好了，你对朕的期许也太低了些。”楚越宸望见那羽睫上坠着的泪珠，心中一动，想起了这些日子对她的冷遇，亦觉大有不该，叹息一声后，凑近她的耳边，柔声道：“朕许多时候都不是个好夫君，让你委屈了这些时日，你可怨朕？”
慕子染点了点头，“怨。”
一个怨子，让楚越宸难得失笑。
“你还是这般直言不讳，有怨也是应该，日后朕会加倍弥补，更会悉心教导我们的皇儿，这般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