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若华隐隐打了个寒噤，再不敢继续回忆下去。
“小主，奴婢该怎么做。”她轻声问道。
“今后变着法儿的搜罗稀奇玩意送到皇子所，正如本主给宁妃所说，做戏可不做的像一点吗。”阮文君轻描淡写的说道。
“只是过了这一阵后又怎知大皇子不会再励精图治，博得皇上的欢心？”
阮文君不屑的冷哼一声，昂起下巴，仪态万千的款步而行。
“你知道何为扶不起的阿斗吗。”她娇笑着说“这几年正是养性的时候，而这性子一旦野了，可没那么容易收回。”
“小主这般容易便挑起了宁妃与皇后的嫌隙，埋了个言听计从的隐患在皇后身边，可真真是一箭双雕，一石二鸟。”
“就你嘴甜。”阮文君戳了下若华的脑袋，扬着唇角笑看朱红彤云，仿佛天边彩霞尽数化为五彩风袍。
自已荣登后位的那天，终究会来的。
宫中的日子总是过得昏天黑地，眨眼间，如何天亮的也不知。
时已深冬，饕风凛冽。
岸芷掀开厚厚的帘子跺着脚进到屋内，带入一阵寒气。她冲着冻到红肿的双手轻轻呵气，又拂去肩上雪渣。
汀兰递了一杯热茶给她，又转身那铜镊拨旺炉火。岸芷这才觉得有了暖意，搓搓手，朝汀兰问道：“小主呢？”
汀兰朝里屋方向努努嘴，无奈道：“这般冷的天气，小主越发不爱出门了，这样只怕要闷出问题的。”
岸芷转身向屋里走去，掀开帘子，只见慕子染抱着暖炉，身着花鸟纹绣金白色圆领夹袄，见有人进来，略略抬眼，复又继续望着手中的白玉孔雀簪出神。
岸芷只当她因为皇上几日未来而伤怀，笑吟吟道：“昨儿下了一夜的大雪，今早倒是个大晴天却没一丝暖和劲儿，不曾想这屋中竟如阳春三月一般，可见银骨炭就是与寻常的不同。”
慕子染这才回过神来，听着这话转头遂望向桌下以金丝罩爇着的炭盆，不免有些面色含春。
岸芷见状，继续讨喜道：“银骨炭白霜，无烟，不易熄。这宫中可只有皇后娘娘与小主这有，是莫大的恩宠呢。”
说罢微微偏着脑袋，喜悦之色不言而喻。
遥想那日，晋慕子染为惠小仪的圣旨传下，
李德全面带喜色，率领洋洋洒洒的一种太监往绛雪轩行来，朗声宣读封赏：
“皇上赐惠小仪撒花软烟罗袄裙一套，镜花绫披帛五条，白玉响铃簪一支，金海棠珠花步摇三对，赤金宝钗花细五枚，乳白珍珠璎珞一个，红翡翠滴珠耳环两对。”
“皇上赐银狐大氅，雪狐披风各一件给惠小仪。”
“皇上赐阿胶两盒给惠小仪。”
……
礼单几近曳地。
各式珍贵精巧的发钗衣料毛皮珍玩托承在红布托盘之上，流水一般自各宫门经过，向绛雪轩方向行去。
慕子染两颊嫣红，比往日添了几分华贵之气。微微纳罕的问道：
“这赏赐的规制早已超过从五品，不知公公可弄错了？”
岸芷捂着嘴痴痴的笑着，轻声说：“皇上看中小主，再多的赏赐也是有的。”这话一出慕子染含羞带斥的横了岸芷一眼，
李德全嘴角块咧上了天，点头哈腰道：“岸芷姑娘聪敏伶俐，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嘛。”见慕子染颇有些惶恐，又解释道：“册封贵人时碍着……恩，是以皇上这次更要赏的厚重些，以作弥补。”
慕子染颔首，心中了然。
看着眼前之景，与当日寥落冷寂，只有赵清商顾茗悠二人敢来祝贺的气氛大相径庭，自己到底成了小仪，再也不必穿稍亮些的颜色都心惊胆战。
她摸着顺滑的银狐皮毛，
自己再也不是受父亲母亲冷落的庶出小姐了，
再也不会因给不起打赏的银钱而备受奚落了。
刹那间，这些艳红的颜色刺痛了慕子染的眼睛，她的手顿了顿，只觉得那是无比鲜亮又触目惊心的红色。
“小主，小主？”
“恩。”耳边几声轻唤，慕子染回了回神，只见汀兰搁下一碗红枣莲子粥，皱着眉站在一旁，
“小主这些天越发喜欢出神了。”岸芷噘着嘴道。
“可要奴婢去请个太医来瞧瞧？”汀兰提慕子染披上衣袍，关切道。
慕子染失笑，端过碗舀起一勺徐徐吹拂，抬眼无奈道：“瞧你两个，我不过是多些时候想事情，哪里就有那般严重了。”放入嘴中，暖暖的清甜扩散开来。
“屋外可落了雪？”她朝紧闭的窗户看去，掌心贴着暖炉，缓缓摩擦。
“可不是吗，地上雪积的甚厚，踩上去‘咯吱咯吱’，树枝都叫落雪压弯了呢。”这样说着，唇角勾起自得的笑容，压低声音道：“奴婢领了月奉，可比从前重了几倍，内侍监的公公只说是孝敬小主你的。”
慕子染点点头，这种时候若不要反而被说故作清高，
“那便收下吧，以后赏钱给多些也就是了。”
一朝得势，宫里风向自然转了边。
“小主……还有一事。”岸芷支吾一声，朝汀兰看了一眼，似有什么话说不出口。
“屋外还坐着热水奴婢这就去看看。”汀兰神色淡然，作势便要出屋。
慕子染摆了摆手。
“不必，用人不疑，在绛雪轩没有什么避讳的。”
岸芷咬着唇瞪了汀兰一眼，从怀中取出封书信呈给慕子染，低声道：
“这是老爷差人捎给小主的。”
慕子染挑眉，捏着信，眸中泛出几分冷意。消息传的还真是快，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想起他还有个庶出的女儿在宫里。
缓缓的撕开信封，
“皇上驾到——”福安在屋外高声通报。
慕子染忙那信搁在桌上起身迎接，话音刚落便见到楚越宸身穿黑狐大氅掀帘而入，不住的搓着手，解开大氅递给汀兰，便可见一身绛紫色蟠龙常服。
“朕刚从清商那过来，数九寒天的，便来看看你这里够不够暖。”他一身凉气，却先记挂着慕子染，将她身上披的袍子笼了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