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她，机关算尽，满腹心机。
“小主，你在笑什么。”
“我吗……我笑自己烧昏了头，认不清身份，看不明形势。”慕子染别过头，硬生生将眼眶中的湿润忍了回去，心头百转千回的情愫，化成了带着气恼的哀伤，再转回来后，已恢复最初淡漠的神情。
她好像下定了决心一般，开口道：
“好，我会听从你的话。”
还不等汀兰喜出望外，又听她紧接着沉声说：
“可他不会主动到此，我又无法踏出这北三所一步。连见面都难，如何往下进行，如何让他再度接受一个嫌弃了的妃子？”
汀兰似乎早有主意，眼珠一转，扬唇道：
“小主可听过一句话叫睹物思人？我们这次何不用这个方法，不用出去，也能让皇上重新感念起小主的好来。”
她扶着慕子染躺会床上，掖了掖背角，柔声道：“当务之急还是好好养病，凡事有奴婢替你筹谋，放心便是。”
吹熄了灯后，汀兰轻手轻脚的退出屋内，一抬头便望见坐在石阶上的沈夙，正低头擦拭着佩剑，剑身映月，泛出点点寒光。
“你在这里作甚，天色已晚，为何还不去休息？”汀兰轻声问道。
沈夙垂头了半晌，才慢慢看向她，神色颇有些古怪。
“方才我打水回来，见小主已经醒了，你二人又再谈事便没有进去打扰。”
汀兰坐到她身边，
“那你可听到了？”
沈夙没想着隐瞒，点了点头。思虑了片刻后，才开口沉声道：
“皇上绝非小主良配，好不容易看清后脱身而出，你为何……”
“为何将她又推向火坑里吗？”汀兰忽然朝沈夙浅浅一笑，并无半分恼意，只朝手心呵气搓了搓取暖，而后仰头望向天边的一轮明月。
“你说皇上不是小主的良配，那谁才是，萧将军吗？”汀兰似乎并不打算与沈夙绕弯，念在四下无人，便坦率直言道。
沈夙愣了愣，而后神色颇有些迟疑，蹙眉回道：“若让我说，萧将军他勇武不凡，深得万千将士信赖，为人自不必说，这样的人不是良配，难道害的小主沦落至此骨肉分离的那位才是吗。”
“更何况他还对小主有意，你是不是还准备说这个。”汀兰挑了挑眉，将下巴枕在胳膊上，侧首看着沈夙，一下下轻扇着纤长的羽睫。
“你也看出来了。”沈夙这话不是疑问而是无比的肯定，她心中不由想到了入宫前交好的如今负责保护羽妃的侍卫紫阳。“将军那样的人，喜欢仰慕他的实在不知凡几，可我从未听说将军对谁有意。直到看到他望着小主的眼神，我虽未经历过情爱，却都能明白，那定是只给予她一人的温柔。”
“确实是，那汤婆子与红萝炭便是最好的证据。我相信一个饱经沙场的将军是不会用这些东西，他不用却还能想到，定是用足了心。”
“竟是将军送来的？可你，方才不是说……”沈夙一时犯了迷糊，不知汀兰前后不一的言辞到底有何用意。
“是我故意不告诉真相给她，萧将军到底有意无意，不光是你我，小主又何尝不明白。”汀兰喃喃自语，出神了片刻后，她忽然长舒了一声，认真道：
“沈夙你知道吗，我提出这个主意一来是为小主让重整旗鼓，二来，也是因为她与将军的关系。”
“此话怎讲？”沈夙十分不解。
“只有让小主重新回到皇上的身边，才能彻底斩断她与萧将军的任何联系。倘若她隔离于此被皇上被后妃被一切人遗忘，日子久了，总会忘记自己的身份，放松下警惕，慢慢接受他给予的温暖。那个时候，才是这二人真正处于险境的时候。”
“你是说，小主也有意于萧将军？”沈夙先是无比震撼，等她反应过来后，却又隐隐夹杂着怒意，横眉竖目的拔高声调：
“你这样做不觉得太过残忍吗。”
“我是残忍，可若我不这样做，被有心人大做文章，那样小主与萧将军的下场会凄惨千倍万倍！”汀兰扭过头去：“情爱这种事不过是锦上添花，小主抱着念想，我在宫里的这些年却早已看的透了。纵使她有一日恨我，我也只能这样做，我只要她好好活着，别的一概不想。”
“那你自己呢，便没有动过情？”
“我……”原本还言之凿凿的汀兰在这句发问后却仿佛被噎住一般，哑然无声。“我……”支吾了半晌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便不怕得到相同的报应吗。”
沈夙对萧衡一向是钦佩敬重，视若神明一般。或者说将军府上下没有一个不怀揣着这种心思，远远的望上一眼，便能心满意足；而自从入了宫，对慕子染的态度也从傲然不屑变成了真心实意的关怀在意，若这二人能在一起，对沈夙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事。
因此难以自控的，对汀兰说出了很是过分的话来。
汀兰目光一晃，当即红了眼眶。
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白洛行如和煦春风般的温暖笑意，和身上沾染的淡淡药香，即使什么也不做，只立在那里，都是汀兰心中最好看的一副画面。
白洛行会关心她，会将自己的帕子递给她擦去汗珠，会指点她书上不懂的药理知识。他会做一切事，却不包括对它的感情做出回应，只因他心里早已被另一个人满满占据，留不下一丝空隙。
“我只是个奴婢，怎么配动情？”她颤抖着肩膀冷笑道。
纵使知道他对自己的好只是因为另一个人的关系，汀兰也无法心存怨怼，不会嫉妒不会愤恨。
更可笑的是，对于自己所谓的“情敌”，她白洛行更为真实在意，甚至为了那个人，放弃自己的感情和一切，都是毫不迟疑的。
“像我这种残忍的人，早该得到报应了，不必你多说。”忍着眼泪，汀兰失望寒心的瞪着汀兰咬牙道。
而后头也不回的跑进屋里，蒙着被子，于无人处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