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那些暗地里送进来的补给，这宫里哪有密不透风的事，丽嫔受了皇后默许，焉知这些就没有受皇上的默许？”
汀兰一咬牙，径直道：
“从这些事里便能看出，皇上对小主虽气恼，但也不是断了情谊，这一夜夫妻百日恩，又是从前搁在心尖上疼爱的人，怎能轻易就割舍了。”
“够了。”
说到这里慕子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的脸一点点阴沉下去，纵使知道汀兰是在为自己好，却不能克制的迁怒于她，抽出手，望着她冷声道：
“他只当我死了，我又何尝不是此生不愿再看他一眼。若你想要我去摇尾乞怜，还是打消这个念头为好。”
她认真而坚定的说道，不像从前任何一次与楚越宸的争执别扭。如今没了伤痛，没有气恼，甚至连一点情绪神色也不愿给他，慕子染是当真死了心，对那人再无半分感情。
“小主。”汀兰叹了声气，眼眸中闪着点点泪光：“奴婢知道小主这次被伤的太深，也知道你心里的痛……”
“你既知道为何还要替此事？”慕子染颤抖着，握拳咬牙道：“若他仅是对我做了什么，那我或许有一日我会想通。可楚越宸绝情狠心，见死不救，是他间接害死了我的孩子，他手上沾满了我那未及出世的孩子的鲜血！”
慕子染眯起眼睛，飘忽着声音阴沉而急促道：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那个人，若我心软，便是对不起那死去的孩子。”
因过于激动，说完这句后慕子染便撑着床畔，不住咳嗽起来，她捂着胸口直咳到涌出泪水也没停下。
“小主你冷静些，还在病中可不能再急火攻心了。”汀兰心中一紧，赶忙安抚着她后背，又端过温水，服侍她一点点喝下后，才终于平息。
“那日晴妃娘娘走后，奴婢也听沈夙说了，你得知她要去侍寝后竟半点感觉也没有。若是还像从前那般真心在意皇上，多少还是会心里不舒服一阵子的。”汀兰将茶杯搁回去，复又叹了声气，望着慕子染的眼睛温声道：“从这里奴婢就已经知道，小主不会再回头了。”
“莫说小主你，便是奴婢在得知小皇子没了，又在北三所里亲眼看到小主过着什么样凄苦的日子。纵使不敬也要说上一句，那时恨透怨极了皇上，甚至觉得他连直视小主，直视自己做过事的勇气都没有，哪里配当这一国的国君。”
“罢了，你也是为我着想，怪我不该气急了迁怒于你。”慕子染看着满脸担忧的汀兰，方才真正冷静下来，放柔了神色，歉疚道。
“小主只要能知道奴婢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你着想便好了。奴婢有许多话纵使会让小主不快，却不得不说，小主可愿给奴婢个机会？”
看她真挚而恳切的模样，慕子染沉默了半晌后，终于还是妥协，淡淡道：
‘好，有什么你直言无妨，我会听着。’
“小主可还记得奴婢是怎样劝醒你的？”汀兰问道。
慕子染蹙着眉，迟疑的点了点头，回道：
“让我无论如何要振作起来，替娘她沉冤报仇，更要让那可怜的孩子死后也有个名分，能受人间香火，不至于当个孤魂野鬼……”慕子染越说声音却低，忽然掩面深吸了一口气，无力道：
“我都记着，也明白。，”
“当初我能用这些话点醒小主，便足以说明你还有在意的，支撑自己好好活下去的东西。可如此便算完了吗？凭借小主如今的身份地位，想去做这些事情简直是难如登天，况且就眼前的情形，继续待在这里，丽嫔那些人可会容你安生度日？”
“她来一回小主便病一回，气一回，迟早也要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啊。”
慕子染垂着眼眸，心中反复思量着汀兰的话，她从前只想着那些事却没想过要如何达成，如今听汀兰分析了一番，自己也慢慢明白过来，继续留在这里不是个办法，要走出去，能仪仗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楚越宸。
“可这不代表我就可以再次接受他，我对他只剩下怨，纵有一天这股怨气没了，也再不会转化成爱。”
“就算这样还要日夜面对自己无意且恨的男人，真的可以吗？”她靠在汀兰身上，半阖着眸子，幽幽瞥向一旁，满是哀愁。
“小主啊。”汀兰轻拍着她的后背，扬起头，望着屋外漆黑中得一点光亮。“这后宫家里三千，哪个不是日盼夜盼着皇上临幸，可又有哪一个怀着真心实意？不过都是为了荣华富贵，家族利益。”
“我原先只觉得那些人可怜。”
“可怜，但却能达成她们目的。”汀兰重重的握着慕子染的手，不断动摇着她得决心：“换个思路去想，若皇上能对小主存着几分真心，小主却对他只剩下利用。堂堂君王被女子玩弄于鼓掌之中，这样变相的报复，还不足以让小主派遣了心中怨气吗？”
“你不是要去重新爱上他，只是利用，仅此而已。”
慕子染直起身子，眉头紧锁，望着汀兰的双眼不知在想着什么。在这一瞬间，她脑海里划过许多画面，有蒙氏临行时替自己系上披风，有与楚越宸往昔的种种，有自己泣不成声瘫倒在地和被鲜血浸透的衣裙。
这些或许都能解释，可让她最无法理解的是，为何在这一幅幅的画面里，竟会有萧衡的模样逐渐浮现而出，好像每当自己遇到危机痛心绝望的时候，他都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分明是那样冰冷的一个人，为何又能让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耶律晴的造访不仅让她明白自己对楚越宸再无情谊，也让她意识到，从何时而起，自己竟真对萧衡萌生出不可说的感觉。
目光闪烁，忽明忽暗，正如她此刻的内心，五味杂陈。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慕子染忽然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她到底在犹豫什么，想些什么，是多意识模糊才会对萧衡抱有不切实际的奢望，他功成名就，是万夫莫当的将军，往后自会有个门当户对，温柔娴熟的如花美眷相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