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过引得咳嗽了几声，继而身手将耶律晴鬓发上的雪拂去，好像在对待自己的妹妹那样，温柔道：
“你不一样啊，你是辽国尊贵的公主，不像这后宫里的任何一个妃嫔，哪怕她们表面上看着多风光显赫，实则都如浮萍一般，处身与危机四伏之中。”慕子染想了想，又叹道：“最重要的是，你无宠，她们便也不必费尽心思的去害你，明白吗？”
“看来无宠倒成好的了。”耶律晴不仅失笑，“在别的妃子那抢破了头的东西怎么在你口中成了吃人猛虎一般，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脑中装着些什么，但再一思考，又好像说的都对。”
她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垂下头，犹豫了片刻，小声道：
“只可惜这种好日子，或许我就要过到头了。”
慕子染心中一紧，她忽然明白了耶律晴话中的意思，反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道：“皇上召你侍寝了吗？”
先点了点头，咬着唇，复又摇了摇。
“还没有，不过三日之后我生辰那晚，他已传了旨意会来庆安宫中。”斜过眼眸，有些沮丧道：“大概这关系到两国邦交之事，连一国之君都身不由己吧，更何况我呢。”
耶律晴原以为慕子染心中在意楚越宸，听到这个消息后会失落难过，可看她眼中如今只有对自己的怜惜与关心，竟一丝一毫的嫉妒也没有。
难道她不再喜欢楚越宸了？耶律晴蹙着眉，不仅想到。
“难为你了……”慕子染沉沉的叹息一声，眉目中尽是哀戚：“我本以为你只是个不谙世事娇纵任性的公主，但各自都有各自的难处，而今想来，你也比我轻松不了多少。”
不顾冰凉的石面，耶律晴慢慢趴在桌上，喃喃道：
“原本都想通了，可与你说了一番后竟又难过起来，看来今日我不该来的。”
“难过是应当，你不用什么都忍着，那样太辛苦了。”慕子染轻柔的一下一下抚着她顺滑而乌黑的秀发，对眼前这个如花般娇艳夺目的女孩满是心疼。“我原以为你会反应激烈，会接受不了的大闹一场，却没想到会是这般平静，着实让我难以置信又叹服的。”
“若反抗有用，只怕我会将整个楚宫都拆了。”耶律晴继续苦笑着横了慕子染一眼，换了个方向继续趴着“纵我不愿，可为了整个国家与臣民，有些事根本由不得我有自己的想法。况且把这事想的简单些，就当必须完成的使命任务，或者为了达成目的所要付出的代价与交换条件，也就好受多了。”
“你……”慕子染震撼的说不出话来，与沈夙对视一眼，着实没有想到这番成熟的言辞竟是从耶律晴口中吐出。停顿了半晌，才忍不住道：
“在这个方面，我诚不如你，差的太多太多了。”
耶律晴勾了勾唇，笑道：“也该如此，总不能让你一人把什么优点好处都独占去，我辽国的女子纵使聪颖不敌，在心性豁达方面可远胜你们。”
“确是。”
慕子染拿起茶壶，却发现倾倒水不出什么，晃了晃后才发现茶水都已饮尽，她们不知不觉中也坐了大半日。
门外也适时传来提醒：
“二位小主可叙完话了，还是早些出来为好，莫要让奴才太过为难。”
耶律晴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可等她见到慕子染冻的通红的脸颊后，还是起身道：“既然这样我还是改日再来吧，你也好尽快进去暖和着。”
“不打紧，我并不觉得冷。”慕子染只怕她将委屈难过尽皆憋再心中，憋出问题来，即便不妥也不愿她就这样走了。
耶律晴却摇了摇头，狡黠的冲她眨了眨眼：
“放心吧，能把这些说出来我已舒服许多，再被你安慰几句，兴许又要难过了。”
见她坚持，慕子染也不再多留，只撑着绢伞送她至门前。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还有，生辰快乐。”
“贺礼且欠了，将来总要补给我的。”耶律晴打趣的回答，可她说完后还没等跨出门槛，便再度停住脚步，侧头对两个侍女吩咐道：
“你们先去外边候着。”
萨仁娜仁对视一眼，福身了退出去。
“她们虽是我的心腹，可有时候，我觉得她们更像是大辽的心腹。”
耶律晴自言自语般嘟囔了一句而后转身走回原处，对慕子染郑重严肃的问道：
“若是当初在草原的崖下，萧衡要带你走，你可愿意？”
慕子染一愣，忽然想起那天夜里竹林中偷听萧衡与司徒逸尘的谈话。
“她无意于我。若是有意，莫说宫门红墙，便是刀山火海又岂能阻我？”虽不是刻意说予她听，但慕子染却记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
“慕姐姐？”耶律晴见她好像魂魄离体般模样，疑惑的唤了一声。
“嗯。”慕子染这才从陷入沉思的状态中回过身来，轻嗽几声，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压下后，平静而坦诚的回答：
“你那时也没有跟随真心爱慕你的顾羽远走高飞，应当明白的。况且”
“现在不同了，之前你还喜欢大楚皇帝，可如今总该寒了心，对比之下发现还是萧衡更好些才对。”
“没什么不同。”慕子染环顾一圈周围，苦笑道：“你看，纵使被厌弃到此生不复再见的地步，也只被关在此处。直到死的那天我也是皇上的妃子，是没有资格愿意或不愿意的。”
“你还是这样喜欢拐弯抹角。”耶律晴沉默着看了她许久，才撇嘴不约道。“算了，希望你说的是真话，如若不然，你定会比我难受更多。”
“这或许就像求而不得……与本能得要但却选择放弃的关系一般。谁能说哪个更可惜呢。”
撂下这句话后耶律晴便往外快步走去，直到距离北三所很远后才敢停下脚步，等待那两个侍女跟上来。
仰头而往，天地皆是莹白一片，分不出彼此。
她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
“萧衡，我答应你的事还是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