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不孝子，是要气死老夫吗！”远处下轿走来的，正是顶戴花翎大腹便便的司徒靖。他见到司徒逸辰打远看到自己既无父子之礼，亦无下级看到上级应有的恭敬，越发气恼惭愧，面色通红，瞪着眼睛冲他呵斥道。
司徒逸辰没有拿下罩着脸的帽子，用那滑稽的模样朝司徒靖拱了拱手，而过别过脑袋往萧衡身后又躲了躲。
轻嗽一声，萧衡夹在这父子中间显得极为别扭，不得已只得先一步打破僵局道：
“司徒大人。”
身任督察院御史的司徒靖算得上是完全依附于阮相一派，自然对萧衡怀着敌意。见他不冷不淡的示好，只轻哼一声，看似友好的假笑道：
“萧将军的官职可比老夫高了不知几许，却反而先向老夫问好，若传出去倒是我不懂礼数了。”
“……”
萧衡平日最厌烦官场上这些言不由衷百转千回的话，看在他到底是司徒逸辰的父亲，只拱了拱手，冲着司徒逸辰说了句‘来日再来看你。’后，便冷着脸撇下这二人离去。
司徒靖原本也只是随便说说，可谁知萧衡竟当真不将自己放在眼里，面上的笑容一僵，吹胡子瞪眼拂袖道：
“不过一个后生晚辈，居然敢在老夫面前如此放肆！”
“唉。”司徒逸辰被吵得耳朵疼，轻叹一声后将帽子拿下，蹙眉一脸无奈的抱怨道：“爹你才说了人家官位比你高不少，这有礼不对，无礼又不合您心意，所幸难为死我雁寻好了。”
“放肆，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不孝子！”司徒靖有气难出，便全撒在了司徒逸辰身上，指着他责备道：
“看看你站在这里成什么样子，每日来来往往诸多官场同僚只怕全都要戳着我的脊梁骨，笑话我教子无方。”
“原本也没怎么教过。”司徒逸辰别过眼低声嘟囔道。
“你说什么，大声些？”司徒靖背手倾过身子，眼睛瞪得更大，冲他高声问道。
司徒逸辰耸了耸肩，这才拖着调子苦哈哈道：
“原本我当那闲散的光禄寺少卿当得倒也舒心，左右碍不着爹您的眼；现如今被贬到这神武门来守卫，怎么说也是您的主意，现在倒数落起我的不是，我也太冤枉些了吧。”
“你还敢说！”司徒靖揪过他的袖子拎至无人处，低声怒道：“若不是你鬼迷心窍，帮了不该帮的人，你爹我用得着大义灭亲吗？你可知落在丞相手里，就不是个贬官能了结的了。”
“他还能吃了我不成？”司徒逸辰抱着后脑勺，挑了挑眉满不在乎的仰头靠在城楼上。“我说爹啊，你好歹也是个督察院御史，这官位也不低，又何必卑躬屈膝成这样？”
听他这样说，司徒靖面容一沉，似有难色的轻咳了几声。继而抬头将话锋一转，又问道：“你还敢与萧衡来往密切，你先前答应我的事呢，可还记得？”
司徒逸辰唇边万事不恭的笑意忽然淡下，他顿了顿，满不在意的散漫道：
“记得，怎么不记得。可你要我假意与之交好来获取情报动向，也得我有那个空闲去拉紧关系，如今成日守在此处，只怕连萧衡接近都接近不了半分吧。”
“你这个臭小子。”司徒靖冷哼一声，“你就是想我快点将你官复原职吧。罢了，你且好生守一阵城门，朝中即将变天，离得远些总有益无害。”
司徒逸辰眼眶一跳，站直身子正色道：
“变天？是巫蛊一事还没有了结，还是阮相又准备做些什么？”
司徒靖半晌无言，只背手遥望着金銮殿的方向，那琉璃瓦片在日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五彩七色华光，与晨霞交相辉映，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萧衡到底年少轻狂，更不要说后宫中的一介女流。阮相如的可怕远不及你们所看到的那样，顺者昌逆者亡，很多事情不是如何选，而是根本就没得选择。”
他转过头来严肃凝重的望着司徒逸辰，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可不论将要发生什么，都不是你，也不是任何人能力挽狂澜得了。给我安心呆在这，就算你还有些孝心！”
司徒靖说罢后便背手往朝堂方向走去，留下一颗心在剧烈跳动的司徒逸辰站在原地。他咬着下唇，忐忑难安，将要发生的事指什么，这次丞相针对的又会是谁？
不行，等到下朝一定要通知萧衡。他心想。
楚越宸身着朝服高坐龙椅之上，俯瞰睥睨着满朝文武百官。听着山呼万岁，望着各怀心思的每一人恭敬谦卑的跪地稽首。
日复一日，好像都是如此。
可今日朝堂上的氛围却是出奇的凝重，胶凝一般，像在酝酿着些什么。大臣们悉数低下头，敛声屏气只恐显露出自己的存在。
只有阮相一人，神色倒还如常般从容。他微直着脊脊背，纵使低眉顺眼楚越宸也能猜到，那双眼睛定然像狐狸般精明，不知又在算计些什么。
楚越宸纵览一圈后，蹙眉发问：
“户部尚书与礼部侍郎呢？数日不见上朝，是打算闭门于家永不外出了吗？”
李德全手持拂尘，躬下身子回道：
“回皇上，二位慕大人数日前便告了病，如今怕是久病未愈，不敢过病气给皇上与诸位大臣，这才误了上朝的。”
楚越宸冷哼一声，沉声道：
“倒是体弱娇贵，看来朕该遣个太医过去，看看究竟得了什么疑难杂症许久不好，也让这满朝文武防患于未然。”
李德全不敢多言，只小心谨慎的退回去。心中盘算着从巫蛊一事后，从前要风得风的慕家也算受了冷落，真可谓得来快去之更快。
“诸位卿家可还有事要奏？”
此话一出，阮相如再也按捺不住，拂了拂衣袖上前义愤填膺道：
“臣有事要奏！还望皇恩浩荡，能体恤民间疾苦，救万千灾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啊！”
“灾民？”楚越宸蹙起眉心，扶膝倾过身子很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