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兰灵机一动，提议道：
“虽不能明着让将军从旁相助，但寻个书生不还是轻而易举的吗，小主手里可有那宝贝呢。”
‘那宝贝’指的真是萧衡当初留在草原时放心不下，托司徒逸辰转交的龙虎令。萧家一众暗卫，都可供持令者驱遣，想要获取线索密保，还是易如反掌的。
“你倒不客气。”慕子染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这令牌寻着机会是要还给萧衡的，留着它，始终是个危险。”
“小主就舍得？”汀兰忽然笑道，她深知那令牌被慕子染藏得极好，轻易不会让人发现，再者说，这样有用的东西，谁不想都留一阵呗。
就在慕子染正欲张口回答是，门外突然传来些动静。而后便是一阵轻微的扣门，让那二人霎时间绷起心弦。
倘若方才的对话被听了去，后果定不堪设想。
交换了个眼神后，汀兰蹙着眉吞咽一口，躬下身子紧张道：“奴婢先去开门，看来人是谁，小主再行定夺。”
慕子染点了点头，只觉呼吸都变得凝重起来。她靠着椅背，强撑着让自己平静下来，默念着万不可自乱阵脚。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的声音在寂夜中格外清晰，慕子染凝神细听，却半晌不见一个人说话，只余下轻缓的脚步，与衣衫摩擦的簌簌之声。
珠帘掀开后，只见道宝蓝色的织锦衣袖扬起，而后蒙氏的身影便出现来慕子染的面前，恬淡柔和的脸上，透着些担忧与不知所措。
愣了愣，而后才反应过来，作势福身行礼道：
“妾身拜见婕妤小主。”
慕子染也对她的到来很是不解，见她要拜自己，哪里肯受，慌忙起身搀扶起蒙氏，温声道：
“在人前需守着那规矩，可如今再无旁人，又哪有为母的对女儿行此大礼呢？”说罢又唤汀兰道：
“入秋夜凉，还不快扶夫人坐下，再沏些暖身的茶水来。”
“是。”汀兰福了福身，请蒙氏落座后，也心知慕子染这是要单独与蒙氏叙些要事，便不在多留，借机端着茶壶退出殿外，扣起木门，守在一旁确保不会再疏忽的让人听了墙角。
此刻的屋中只剩下蒙氏与慕子染母女二人，蒙氏紧绷起的神情这才舒展了片刻。因身份的缘故，便是从前也未曾有过多接触，是以一时间，竟有种胶凝般的沉默蔓延在二人之间。
“现下无人……若有什么但说无妨。”慕子染掩唇轻嗽一声，别过眼，意识到自己再称呼‘姨娘’便有不妥，竟不知道该如何叫，只得如此含糊过去。顿了顿，又补充道：
“自相见起总觉欲言又止，莫不是有些大夫人听不得的话？”
蒙氏抬起一只低垂着的头，张了张口，所幸把心一横，郑重道：“慕家的事小主万不能管，也是管不过来的，只会引火自焚累及自身！”
“这便是说笑了，纵我不管，又岂能脱开关系，左右要被牵连其中的。”慕子染眼眸一沉，却反而轻笑道，显得不以为意。
“那可能立下字据断绝这关系？”蒙氏攥着手帕，身子往前凑了凑，“如今妾身也有个平妻的名头，要这样做，也未必不成。”
在蒙氏说完这看似荒唐的话后，慕子染面上笑意才渐渐停住，一双眸子极亮，她望着蒙氏，语气深沉，一字一顿：
“欲盖弥彰，不更惹人生疑。”话锋一转，慕子染挑眉问道：“若我猜得不错，慕家这浑水远不止大夫人说的那样，还有许多，是连说，都不敢说予我听的吧。”
蒙氏点了点头，
“大夫人说什么年幼无知，可这事分明就是老爷与那陈员外商谈好，再借着耀哥儿身为主考的身份，方便行事罢了。而且这也绝非头一遭，只妾身所见过的大小的官员上门拜会，接着便有成箱的金银珠宝送入府内，那是寻常人几辈子也赚不到的。”
“那些官员……”
“都是来求那父子俩行个方便的。妾身原先竟不知，原来这官爵竟也如集市上的瓜果一般，明码标价，给了银钱，便有官做。”
“就是有这种蛀虫，才害的官僚腐败，百姓怨声载道！”慕子染咬牙恨道，原先只知这父子二人有贪污受贿之举，可现在来看。连蒙氏一妇人都多次得见，那背地里的隐藏起的勾当，只怕多如牛毛，数都数不来了。
“如此看来，那书生与姑娘，也绝非大夫人说的那般轻描淡写了吧。”慕子染冷笑一声。
“听小厮说，那绣房姑娘是被耀哥而用强了。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受了这等屈辱，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这才一头撞死的。”蒙氏心有不忍，垂下眼眸，哀叹了声“阿弥陀佛。”
“罪过，罪过，这是我们慕家的罪孽，如何也涤洗不清。”慕子染被气的脸色煞白，闭上眼睛频频摇头，恨道：
“若是可以，我当真想求过皇上，直接送去净世房阉了做太监才是对他最好的报应。这等香火血脉，还有什么延续的必要。”
“谁说不是呢。”徐氏喃喃道：“只可惜妾身人微命贱，小主又是个女儿之身。”
“既已抬为平妻，便也是慕家的夫人。说什么人微命贱，平白惹人笑话。”慕子染原本便心有不悦，又自小最厌烦蒙氏自轻自贱，成日怯懦怕事，说话间免不了多带了些斥责的意味，在她意识到时，话已出口，即便懊悔，也再没有收回的可能。
到底是亲生母女，蒙氏并未有任何埋怨。只惭愧道：“是妾身的不是，以后断不会如此了。”
看着慕子染心浮气躁，她抬手斟了杯清水，递给她，温声关怀道：
“秋日更是天干物燥，多饮些水润润，比什么补药都来得重要。”她勾唇一笑，满是慈爱：“女子是水做的，这水啊，养人。”
这样的态度，让慕子染更为方才的言辞羞愧起来。却又开不了口去道歉，只得双手捧起瓷盏，轻抿了几口，算作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