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景柔一般，茫然无措的面上渐渐浮起笑意。
福了福身，喜道：
“皇后娘娘说的是，这秋天的孩子可不好生养，宫中也是有先例可循，怪不得旁人。”
景柔嘉见秋兰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复又扬唇泛起一抹冷笑，倦声吩咐道：
“除去心头一事，连身子也松快不少。本宫乏了，留冬梅一个，其余人便退下吧。”
被搀扶着起身，她刚走几步，却忍不住回过头对秋兰在度叮嘱：
“重阳将至，宫中诸事繁重，让宁妃务必妥善处理，不容有失。”
冬梅在听到‘重阳’二字后，眼眶一跳，面上虽不动声色，可一颗心却不免狂跳了起来。她将头埋下，仍旧毕恭毕敬的模样。
“是，奴婢明白。”秋兰福身。
景柔嘉这才神色冷淡的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待到旭日初升，又是一朝清晨。
由侍女伺候着换过朝服后，楚越宸容光焕发神清气爽的回头望了眼依旧熟睡着的慕子染，目光里浓情蜜意，像是化不开了一般。
他轻声嘱咐道：
“切不可吵到惠嫔休息，说朕晚上再去绛雪轩瞧她。”
得了厚赏的宫女欢欢喜喜的受命，在亲眼看到皇上对那惠嫔的宠爱后，只怕整个养心殿乃至全宫，绝不会再有一人敢敷衍怠慢的了。
人逢喜事，就连平日里那些琐碎饶人的事宜也都隐匿起来，大楚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更让楚越宸将之归咎于还未出生的皇嗣。
虽未名言，但此刻他对于慕子染的喜爱，已到了史无前例的地步。
乘御辇回到御书房时，打远便瞧见一抹玄色身影，高束冠发，腰配龙泉，卓然立于白玉石阶之下。
“启禀皇上，萧将军回朝回劳您体虚，特宽了几日不必上朝，在府中好生修养。如今怕是大好了，特来像皇上复命的。”
楚越宸横了小周子一眼，
“多话，朕岂会不记得。”
踩着小太监的背下辇时，萧衡已迎了上来，跪地行一吉拜礼，沉声道：“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何须多礼，看到你无事，朕心甚慰。”楚越宸亲昵的将他扶起，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忍不住唏嘘道：
“这吉庆之事还真是扎堆而来，嗯？”
说罢便兀自背手，仰天大笑着往御书房走去。小周子忙不迭的躬身跟上，在路过萧衡面前时行了一起，语气中亦是藏不住的欢喜，道：
“将军今日来得巧，元婕妤和惠嫔小主接连有孕，皇上正在兴头上呢。”
说罢也小跑着进殿去，徒留萧衡一个怔然立在原地。初秋的风隐隐夹在着些金桂的馥郁，贴面而来，吹拂起散落下的一二缕乌发。
萧衡琢磨着小周子的话，脑海中浮现着楚越宸喜悦的神色，在他的记忆中，楚越宸从未如此毫不掩饰的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他忽而一笑，紧抿着的薄唇勾起弧度，这是那笑意，在蜜色的眼眸中却半点也无。
摇了摇头，拖着步子，也走了进去。
楚越宸阔步行至龙座前，越发有兴致起来，拂袖一挥，便高声道：
“想来这区区嫔位还是太过委屈，小周子，即刻传朕口喻，晋封慕氏为正三品贵嫔。”他抿唇想了想，又补充道：
“那绛雪轩虽清雅，但着实偏僻寒酸了些。朕记着长春宫去岁修缮妥当，则吉日，让惠贵嫔迁宫。”
才停住脚步的萧衡略一惊愕，薄唇轻启，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晋封贵嫔一事已不妥，更何况楚越宸还提出了让她移居长春宫。那长春宫在前朝时乃成皇贵妃所居，启明帝偏宠成皇贵妃而冷落皇后，荒淫无度，引致前朝争辩，皇后**夺权，而这红颜之祸的源头，成妃也落了个幽闭饿死的惨淡下场。
倘若真是如此，有前者为鉴，慕子染还不成为前朝后庭的眼中钉，肉中刺？
“还不快去？”楚越宸瞪了小周子一眼，催促道。
萧衡皱起眉毛，暗地里朝小周子望去，摇了摇头。
小周子受意，忙干笑着躬身，进言道：
“回皇上的话，此事恐怕不妥，还望……”
“放肆！”楚越宸果真略有不悦，“朕一国之君，金口玉言，难道连晋封个妃子也要容你置喙？”
“奴才不敢，求皇上息怒。”小周子将腰躬得更下了一些，顿了顿，踌躇着开口道：“可如今宫中，除了惠小主外，元婕妤也还是怀有身孕呐……”
他刻意说一半，留一半。
抬眼觑这楚越宸的神色，见此话一出，果真令他若有所思起来，方才的怒火也消了一半。可见皇上的一时兴起，却未过多考量其他考量。
“萧卿你呢，对此时又怎么看？”
萧衡拱手垂眸，语气恭敬：
“兵法谋略倒罢，只此事，臣不知如何。”
“你到底也是要成家立室的，起家后而平天下，这些问题既早晚要面对，又岂是一句‘不知如何’便敷衍过去的呢？”
楚越宸显然不信他的推却之词，扬声道：
“不必顾忌朕与羽妃，只说你的意见便是。”
萧衡见楚越宸态度强硬，便知今日这时是自己推辞也没有用的，无奈之下，只得沉声回道：
“臣观史记，其中不乏有后宫之事者，论其道理，倒与前朝军营大有相像，左右不外乎一个等级，一个秩序。”
“哦？”楚越宸果真被吸引起注意力，若有所思的示意萧衡继续。
“若想后宫秩序井然，便要确保尊卑等级不乱。惠嫔如今乃正五品，跃级晋封为正三品贵嫔，实在于理不合。”
小周子以忍不住附和道：
“况且元婕妤的身份怎么说也比惠小主高上许多，这样，只怕也会让阮相心中不悦……”那慕子染在后宫中便更是步履维艰，可最后这句，小周子如何也不敢说出来。
“可朕话既已出，又岂能收回。”楚越宸凝眉微愠，便是心知那二人说得有礼，也做不出将自己出口的话收回的扫兴之事。
“皇上可先封婕妤，待诞下皇嗣再行晋封，也是情理之中。”萧衡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