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复一楞，嘴巴微微张开。这位小主说的不错，试问太医院上下谁人资历及得上自己，夏婕妤明显是中毒之状，这粉末又古怪至极。就算没有十成把握也是**不离，当即做出打算，捋着胡须道：
“不错，这药粉极为罕见却也逃不出老朽的眼里，夏婕妤所中正是此毒！是失传已久的绝胎草啊！”
慕子染失笑，强忍着低下头。没想到这于太医看着一本正经，编起瞎话来眼睛都不眨。
沈贵嫔散乱着鬓发，也顾不得殿前失仪，扑过去抱住楚越宸的腿拼命大喊道：“慕常在也说那钗是孙美人的，是她藏的毒，不是臣妾啊。”
慕子染面带哀凄，冷声质问：“这般罕见的毒药，岂会是孙美人等寻得到的，沈家神通广大，你又何苦一而再再而三得冤枉于她！”
“不知悔改。”楚越宸咬牙蹦出几字，不顾她的哭喊就命侍卫上殿将沈贵嫔拖至一旁，死死扣住。
素梅见状连忙跪地求情叩头，“都是贵嫔指使，奴婢不得不做，求皇上皇后绕奴婢一条贱命！”
“你！”沈贵嫔看着自己的贴身宫女都这般污蔑自己，血气上涌，捂住胸口撕心裂肺得捶地怒骂“贱人！”
楚越宸也不看他，冷声道：
“沈氏主仆胆敢包藏祸心，现将素梅拖下去杖毙，其家人削去官爵永不录用，至于罪妇沈玲珑……”
还未出口，皇后眼疾口快，忙求情道：
“到底侍奉过皇上，便绕她一命，当作是替夏婕妤腹中孩儿祈福了。”
“死确实便宜她了。”楚越宸带着阴霾的眼底扫过沈玲珑，徐徐道“罪妇沈玲珑，贬为浣衣局女吏，当即执行。”
说罢一甩衣袖，几步坐回龙椅之上。
见素梅哭喊着被侍卫拖走，尖锐的哀叫声此起彼伏，能听到棍杖击在身体上的闷沉之声。几下之后，叫声戛然而至。
众妃面色惨白，而沈玲珑更是一口鲜血喷出，背过气昏厥而去。
慕子染看着这一切，只觉得异常解恨。
一阵静默之后，皇后幽幽叹声，打破了这等死寂。
“慕常在此次协助本宫揭露沈氏恶行实该赏赐，皇上你说呢。”她持着端方的笑意，看向楚越宸。
楚越宸点了点头，望着慕子染的眼神稍作缓和，朗声宣旨：
“绛雪轩慕氏子染，淑慎慧雅，俊明肃恭，深得朕心。”顿了顿，目光一荡“封为贵人，赐字：惠。”
慕子染恭声叩拜，道：“嫔妾叩谢皇上皇后。”
就在此时，小周子青着脸色附在李德全耳边说了些什么，李德全身形一抖，拂尘落地发出“咚”的一声，
他顾不得拾起便向皇上皇后禀告。
“什么！”皇后霍得起身，凤冠剧烈晃动，她大睁着眼睛，似惊似悲“夏婕妤滑胎了？”
慕子染脑中轰的一声。
慕子染脑中一片空白混沌，丝毫没有晋封的喜悦。只觉得脑袋昏沉，腿脚虚扶便要往下倒去。
汀兰几步上前架住她的胳膊，面色平常，低声提醒
“小主，切不可叫旁人瞧出端倪。”
慕子染靠着汀兰勉强支撑着往坤宁宫外走出，刚迈过紫檀木门槛，便闻得偏殿传来几声撕心裂肺得哭嚎，孩子没了，带着那个女子所有的期盼寄托一起归于尘土。
慕子染猛然回头，甩开汀兰便往躬身而出的太医处挣扎着走去，却被汀兰死死拉住：
“小主！”
她皱着眉哀求道：
“这种时候你更要冷静些，几十双眼睛在盯着你，要看你如何摔倒。”
慕子染停住脚步，徐徐回头，只觉得周身的力气都被抽去。半晌，那双眸子涣散的盯着汀兰，声音疲惫而狠厉
“把他带来见我。”
说罢，深吸口气，独自一人转身扬长而去，身影单薄而稳定，没有汀兰搀扶，却一步也不曾踉跄。
“吱呀——”
雕花木门推开，声音回荡在绛雪轩中格外突兀。
“白太医，小主就在里面。”汀兰垂着头，提醒道。
白洛行点点头，眼中血丝密布，似糟了莫大的打击一般。他并未迟疑，踏入内室恭声行礼：
“微臣白洛行，叩见慕小主。”
慕子染闻声几步上前，一把揪过白洛行青色的衣襟，将他拉向自己。指节处泛出青白，眉头紧蹙紧盯他的眼睛，丝丝颤抖着质问道：
“谋害龙裔，你好大的胆子！”
白洛行没有答话，丝毫没有畏惧或恼怒。
他目光澄明而温和的注视着慕子染，沉默片刻：
“小主面红目赤、急躁易怒是为肝火旺盛之象，只需以金银花菊花入药调理，便……”
慕子染恨恨得甩开白洛行，他退后几步，颇为哀伤得看向眼前之人，徐徐开口问道：
“子染，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慕子染眉头越发深锁，疑惑已然掩盖住了方才的恼怒。她细细的注视着白洛行的眉眼，只觉得当真是个温润如玉的君子，与楚越宸全然不同的眼神，竟……生出几分熟悉之感。
闭上眼，一个埋藏多年，稚嫩的声音在脑中想起。
“白洛行！每次你来都要带许多苦苦的汤药来，我不想见你了！”七岁的慕子染插着腰，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别过脸不肯喝药。
在她面前站着的，正是总角之年的白洛行，也是城中小有名气的医馆学徒。
他高出慕子染许多，正弯着腰，笑眯眯得揉了揉子染细软的发丝，柔声道：
“小姐你面红目赤、急躁易怒是为肝火旺盛之象，看来还需金银花菊花入药才行了。”
岸芷站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提醒道：
“那岂不是更苦了。”
小子染一惊，泫然欲泣的抽了抽鼻子，颇像一只可怜的小鹿。闭上眼，视死如归的将汤药服下，吐着舌，小脸皱成一团。
白洛行从怀中掏出牛皮纸包着的蜜饯果子，塞进她口中，这才中和了口中的苦味。
慕子染学着他的模样拈起一颗果子送到他嘴边，糯声道：
“洛行哥哥你也吃呀。”
白洛行笑着张口，看她的眼神愈发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