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戴这样手帕的宫女不计其数，便是汀兰，就有相同的一块。”
沈夙低下头，紧紧皱起的眉心昭示出她现在的自责，捏紧双拳，沉声道：“都怪我，连个小小宫女也跟不住。”
“莫要小瞧这宫里的任何一人，她们的心思计量，远比看上去的深。”
复又叹了口气，慕子染撇着唇扬声道，语气里不免有些失落，颓然放下拿着丝帕的手，依旧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然发现手帕的一角沾着些颜色微深的痕迹，似乎是擦拭过什么东西。
顾不得其他，慕子染皱着眉凑近鼻下，轻轻一嗅，倒没有什么想象中的奇怪气味，却是酸中带着些清甜的味道。
“这帕子上，倒有很重的果香。”慕子染道。
“这般炎热的天气，吃些冰镇果子解暑不失为一种好方法，想必是拿这帕子擦拭过手上的汁水，才留下的痕迹吧。”
沈夙凑上前去看，撇唇猜测道。
“虽然不是些重要线索，但也并非毫无收获。”将帕子置于一旁，慕子染懒懒的靠着椅背，抬起手臂覆盖于眼上，说道：
“至少知道是个宫女不是个太监，对这宫中的路甚是熟悉，且那人的主子绝不是身份低微之人，不然，怎会连个侍女都能享用上冰镇的瓜果呢？”
“那小主能凭借这些猜出个大概吗？”
慕子染放下手臂，扯了扯唇角，站起身拍着沈夙道：“我是人又非神，哪有这般容易。好了，今日我早些就寝，明日一早去送汀兰离宫。”
沈夙点了点头，见慕子染自己往床榻旁卸去了妆发，换上了轻薄的寝衣。
心中微微一动，她知道自己不善于也不喜做这些却不强求，作为一个主子，却是给予了最大的体谅宽怀。
看到慕子染盖上被子侧过身，沈夙敛声屏息不发出一点动静，将帘子放下，只留一盏灯烛，抬起头再看了一眼，才缓缓离去。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慕子染才送了一口气，不再紧绷这故作坚强。
躺平身子，睁着空洞无神的眸子望着窗幔顶上。
黑暗与孤独向她袭来，蒙过被子，空荡荡的寝殿，传来了低声的哽咽，极微，却连绵不绝，直至许久。
第二日，慕子染的双眼不出意料的有些红肿，拿着珍珠膏好一番粉饰，才不至于太明显，随意着了见蓝粉色绣芙蓉暗纹窄袖襦裙，便携着沈夙，一同往宫门口去送即将出发的汀兰。
沈夙第一眼便发觉了慕子染眼睛的异样，却只字未提，只当做没看到一般。
依旧万里无云的蓝天，烈日当空，穿的再轻薄也难以忍受，才走了一炷香不到，慕子染便是大汗淋漓，手持团扇不住轻扇。
“小主还是坐步辇去吧。”沈夙提议。
慕子染却摆了摆手，喘息着道：“不管是送杏红的骨灰回乡还是准许汀兰出宫，说到底都是有违宫规的，若非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哪里会这么容易。
尽管如此也还是低调些为好……不过便是多走几步，我也还受得住。”
话虽说的轻松，慕子染心中还是甚为苦楚，本就怕热的她在这样的天气中，只恨不得抱着块冰聊以度日。
“竟从清早开始便如此炎热，我也是头一次经历。”沈夙面上虽无多大波动，额上不住淌下的汗也暴露了她此刻真实的感受，拿袖子沾了沾，忍不住感慨道。
二人便时不时地抱怨擦汗，摇扇扇凉，终于还是艰难的到了顺贞门外。
此处没有过多往来的行人，慕子染只记得身为秀女之时，也是自此处乘着铜色车马，摇摇曳曳的进了这楚宫之中。
如今朱红色的巍峨宫门依旧望而生畏，白玉雕成的石狮旁，停着一架简单朴素的淡蓝色马车。
走上前去，只见汀兰换下了宫装，只着了件及其寻常的水粉色布衣，头上简单别了一二枝珠花，是最寻常的普通人家打扮。
“奴婢参见小主。”汀兰手中抱着拿步裹起的白瓷瓶，恭敬的屈膝行礼道。
“免礼。”慕子染虚扶了她一把，上下打量着，轻笑一声道：“你这样打扮，我都险些认不出了。”
汀兰眉眼盈盈，冲着慕子染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柔声道：
“奴婢倒觉得这样穿比从前舒服自在许多，一想到经历了这些年竟真的要回乡去，还是带着杏红一起，这心中便五味陈杂，道不出个所以然来。”
慕子染握着她的手拍了拍，
“那便不要多想了，能远离这宫闱一日便是一日，等到出去了，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汀兰无奈道：
“小主这话倒像奴婢永远也不回来了一般，待安葬好杏红，奴婢定会一刻不留的赶回宫中。”
“如果可以，我倒宁愿你别回来了……”慕子染说这话时的目光哀愁中又含着恳切，她吸了吸鼻子，呼了一口气，将话题转移到别处，问道：
“那小匣子可带了？没法眼看着杏红风光下葬，便只得你代劳了。”
汀兰点了点头，看向马车道：
“带了，放在车座下的空间内，想必是及稳妥的。”回过头，颇为感动的继续道：
“平日相处较好的一些宫女太监也都备了些心意送来，不过最让人吃惊的却还是岸芷，寻常时看她锱铢必较的模样，如今倒也毫不吝啬。
连最心爱的几只珠钗都交给了奴婢，说要最后对杏红聊表心意。”
“岸芷本就心眼不坏，又与杏红同一屋檐下这些时日，嘴上不说，心里还是难过的。”
“杏红死的着实太惨了些，也难怪大家都不能接受……”
汀兰低下头去，双手互相攥紧，扣着指甲，只听得幽幽然的声音轻飘而出，细沉的好似蒙了却又清晰，道：
“是以奴婢恳请小主，定要查出杏红死的真相，不管何时，也要还她一个公道才好。”
慕子染听了这话不由一惊，回头看向沈夙，她也颇为惊异的与慕子染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