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清商嗤笑一声，点了点她的额头，取笑道：
“是啊是啊，瞧你痴怔的模样，哪里像个孩子的娘亲？”
汀兰也感动的眼眶泛红，喜极而泣，以袖边抹了抹眼泪，上前道：
“小主近日困乏恶心，喜食酸的，就连月事也未来。就算没有太医诊断只怕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她眼珠一转，颇有些惭愧，垂下头去“奴婢愚笨，竟连这般明显之事也看不出来，万幸有庄婉仪在，才一语点醒梦中人。”
“可不是。”赵清商探出手往慕子染小腹摸了摸，弯下腰唏嘘着，“这般粗心，叫我如何放心把小皇子交给你二人照顾？”
慕子染面上一红，推开她的手，转过身去嗔怪道：
“瞧你，八字还没有一瞥的事，什么小皇子不小皇子的，也不怕旁人取笑。”
“我只瞧见了自己人，什么旁人，哪里有旁人。”
赵清商笑着回嘴，顺道又在慕子染小腹摸了一把，才心满意足的收回手，仿佛已然想到自己逗弄小婴孩时的情景，激动不已。
慕子染望着赵清商这般，也不好驳了她的兴致，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自己经过起初的惊喜后，情绪已然平缓下来，恢复了往日的理智，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又隐约有些不安起来，自己日思夜想的事，难道当真要实现了吗？
掌下的小腹中半点动静也无，实在让人无法想象，这里也许已然孕育出了一个小生命。
抬起头时，她眼含忧虑，面色凝重，朝着汀兰道：
“没有确定之前，我终究惶惶不安，只恐是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
汀兰向她投来安稳的目光，弯下身子提议道：
“还是请个太医瞧瞧为好，即使小主不愿见到白太医，请旁的也比我等在此心中没底要妥当啊。”
“万万不可。”慕子染心中一凛，当即出言制止。
“宫中结党营私的情形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对于那些不清楚底细的太医，若将之传扬出去，只恐对腹中骨肉不利。”
赵清商一番激动后也平缓过来，颔首赞同，向慕子染投去担忧的目光，喃喃道：
“正是如此，子染你本就在风口浪尖，若此时有孕，只怕前朝后宫之人势必将你生吞活剥。”
她叹了口气，为难的抿唇，半晌才继续道：“如若真的有孕，再情况稳定之前，决不能透露出去。”
“只是若想婉仪所说，又该如何知晓小主是否有孕，至于如何照料，衣食起居所要注意的事项，奴婢也一头雾水。”
汀兰说完后，绛雪轩中便陷入了长久的缄默。
如此进退维谷，左右为难的境况，让方才的喜悦，顷刻间荡然无存。
良久，赵清商试探性的抬头问道：
“你为何不愿找白太医……只有他，会全心全意为你着想，还有谁比他更合适的？”
汀兰听到赵清商这番言辞，心中有刹那的刺痛，她只觉得如同坠着千斤重担，被一块巨石压得喘不过气来，咬了咬唇，还是佯装平静的附和道：
“正是如此，白太医的为人，小主再清楚不过。”
慕子染没有片刻的犹豫，便冷声否决：
“不可。”
“为何？”赵清商性子本就藏不住话，也不满慕子染拿身孕这等重要之事赌气，说话间便带了几分凌厉。
“若我当日听的不错，不过是些青梅竹马，郎有情妾无意的戏码，他言语冲动，令你为难，你故意避开他也是应当。
只是面对这等刻不容缓之际，你当真还要在意那些劳什子顾虑吗？”
她紧紧握住慕子染的双手，望着那双动摇的眸子，郑重沉声道：
“白洛行对你的深情厚谊我与汀兰有目共睹，我只问你，除了他，你还有何更好的人选。”
慕子染心中的一肚子反驳言语，却在张口时尽数泯灭，她沉默了片刻，将头靠在赵清商的肩头，闭上双眼，覆在她耳边微弱着声线，问道：
“我可以自私这一次吗……明知不可能接受她的爱意，却还不彻底消失在这人的天地中。”
“自然可以。”赵清商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回复，“即便你躲得再远，他不忘，便做不到消失，这种感受没人比我更为清楚。”
“那我更……”
不等慕子染说完，赵清商出言打断，眸子中是无比的毅然：
“请白洛行来。”
慕子染长吸一口气，转过头来，平静的对汀兰吩咐：
“去请白太医来。”
“是”
汀兰扯出一抹笑颜，福了福身，将心中的凄凉与失落，掩盖的一丝不漏。
等待的时间，永远是相对难熬的。
赵清商不发一语的坐在一旁，捧着茶盏，不知在想些什么。慕子染则一人靠在床边，望着窗外的晴空万里，希望求得些豁然开朗的意味。
她为何不愿再见白洛行？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慕子染问自己，会否还对他存着一丝眷恋，思来想去，答案也是确定的。
除了楚越宸外，她断不会再喜欢旁人。
或许见到孩童时期的心仪之人再度出现在自己生命中，是她料想之外的，尤其是在那番感恩吩咐的告白之后，她便惧怕于再见白洛行。
害怕他的神情厚意有藏不住的时刻，让有心人瞧了去，传到楚越宸的耳中，破坏了那个帝王对自己得来不易的信任。
她到底是自私的，她也是人，还是这深宫中的女人，凡事会不会对自身构成威胁，才是她首要考虑之事。
除过这些，期盼白洛行能放下过去，娶得一位如花美眷，一心一意相待，也使得她不得不彻底消失。
于己于他，都是一件好事。
“唉……”她垂下头，指尖轻轻摩擦着裙上的扶桑花瓣，心中无限惆怅。看来原先的预想，还是要落空了，她们命中注定，不该就此分道扬镳。
赵清商斜眼瞧着她，咂了咂舌，扬过脸庞望向庭中植着的栀子树，喃喃道：
“那花儿开的甚好，似乎比去年更加繁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