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这才想起那日大雪天，于慈宁宫门口之事，喃喃着：“老奴竟忘了这般重要的证据。”
一边讲腰间的香囊取下，双手奉给太后，恭声道：
“太后冬日因屋内密不透风而头脑昏沉，那时老奴曾呈上过一个清心解乏的香囊，正是惠嫔小主所赠。”
太后接过香囊，看到上面所绣的空谷幽兰图，再放于鼻前，轻轻一嗅，果真是熟悉的薄荷味道，使人头脑清明。
将香囊递还给如意，问道：“为何从不听你说起是惠嫔所赠？”
如意对慕子染还是颇有几分喜爱的，谦和一笑，温声解释道：“惠嫔小主嘱托老奴，最重要的是心意与功效，何人所赠并无分别。”
太后握着香囊，面色缓和了许多，叹道：“少有这般孝敬还懂得深藏功名之人了，这香囊却让哀家舒坦许多。”
慕子染怔了怔，那时她似乎并未如此说，而如意姑姑到底深知事故，明白如何才能给自己更大的帮助。
想到这里，她感激得望了如意年迈而温和的面容，看她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当即反应过来，朝着太后恭敬道：
“嫔妾不求赏赐，不求邀功。此心赤城，惟愿太后凤体康宁。”
太后微微颔首，将香囊交回如意手上，眼神随意瞥向小周子举着的半副绣图。如意欠身后旋即取过绣图，将二者细细比对，笑逐颜开道：
“启禀皇上太后，惠嫔所绣之幽兰图与这万寿图不论入针藏线，亦或转完收尾处皆是相同无异，可见出自一人之手。”
“你还有何话好说。”楚越宸冷冷道。
太后轻笑着抚着腕上祖母绿玉镯，衣上万寿菊图样活灵活现，与发上金钗相映成辉：
“皇后总不该疑心哀家与惠嫔一道串通好，故意搅乱自己的寿诞，就为陷害一个小小婉仪吧。”
“臣妾，不敢。”皇后沉重的闭上眼眸，枉费她精心图谋，却不能一句让慕子染跌落深渊。她缓缓的睁眼，旋即如常般淡然。
所幸失了前菜，今日的盛宴还未呈上，孰胜孰败也尚且是未知之数。
“如此便好，既换了惠嫔清白，亦堵住悠悠众口。本宫一番苦心，你且体谅担待。”皇后关切的上前作势欲扶起慕子染，面色稍有苍白。
慕子染婉拒了皇后的好意，反而深深一拜，声带哭腔道：
“嫔妾谢皇后还嫔妾清白，只是嫔妾看护贺礼失当，以致遭受歹人陷害才有了今日乱况，求太后责罚！”
汀兰见状，早已酝酿几处了几滴泪珠，跪于慕子染身旁泣诉道：
“要罚便罚奴婢吧，饶恕小主。小主她为了赶制出这幅万寿绣图，不眠不休了数十夜晚，就这灯火熬到双眼乌青红肿也不罢手。”
楚越宸朝慕子染看去，果然见到她今日脂粉浓厚，全不似寻常薄施粉黛清秀为美。
便想当然的意味慕子染为了不让旁人担忧，才这般粉饰遮挡，自然对汀兰的言辞深信不疑。
“小主她每下一针，牵引一线都要道一句福寿康宁，这等心意却被人糟蹋还险些落入宗人府审问，奴婢只替我家小主不值。”说罢，汀兰亦深深的叩头于地。
“这才是真正的万寿图啊，惠嫔快些起身吧，若哀家还要罚你，岂不是天理难容了。”如意姑姑绕过皇后，贴心的将梨花带雨的慕子染扶起。
楚越宸亦动容的握住慕子染的手，柔声道：“你知朕对孝柔懿仁太后的心意，又做了绣品来替代弥补儿时朕对母后的歉疚，如此七窍玲珑之心，朕岂能辜负。”
说罢转过头凛声呵道：
“让内服务总管速来见朕！”
这内务府总管陈寿全一得到万寿堂出了事便将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贺礼全然由内务府管理再送至慈宁宫藏珍库，如今出了问题自然是要让他这个总管全权担当，而他对各中缘由却是丝毫不知。
是以苦着脸好似热锅上的蚂蚁，立在万寿堂门口焦灼踱步。
皇后微微环顾楚越宸的神色，原本平静的心态越发慌乱起来。
为了撇清自己，她特意没有动用顺意与陈寿全的关系，而是直接买通负责管理的小太监，为的就是在偷龙转凤技成之时将自己置身事外。
缓缓看向萧琼，皇后之觉得头脑昏然，那轻松的笑意让她周身发冷，再也支持不住。
萧琼向来张扬肆意，便是于此种氛围下已不加收敛，所幸楚越宸深知她的秉性，从来不曾怪罪。
她不屑的勾起唇角，落座椅上扬起调子：
“臣妾倒要替皇后鸣不平了，坤宁宫的顺意与陈寿全是何关系，宫中可是人尽皆知，不论审出什么结果不都显得皇后动用关系，有意陷害惠嫔吗。”
皇后眯了眯眼，“清者自清，本宫坦坦荡荡，自然不惧。只是如若查不出个所以然来，羽昭仪污蔑本宫，罪责可是不轻。”
“皇后这话倒奇怪，方才对着惠嫔还说什么清楚些为好，以堵住悠悠众口。轮到皇后自己身上，连怀疑，都不让臣妾怀疑了？”
“琼儿！”楚越宸皱着眉打断她，心中却泛起了波澜。
有陈寿全与顺意的关系在，皇后今日又处处针对慕子染，几近断定与贺礼一事大有牵连。
然她到底是一国国母，后宫之主，难道真的要论罪责罚？
太后轻咳了几声，扶着额角道：“哀家被这凉风一吹，只觉得头痛得紧。此事既归内务府，便由陈寿全担责领罚。”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继续道：“也让他不必进来了，免得又是一番呼天抢地，叫人心烦。”
皇后不可罚，于皇上与大楚都是一样。太后虽与楚越宸生嫌隙，但到底是大楚的太后，还是处事分明，计出万全。
“依母后的吩咐。”楚越宸微微躬身，显得无比恭敬谦和。
如意看太后面露疲色，上前搀扶过手臂，关切道：“太后乏了，不如回慈宁宫歇着吧。”
太后揉了揉眼眸，失望的叹了口气，转向众人道：“让梨香苑接着唱，你们亦继续赏宴尽兴，哀家到底老了，便先行回宫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