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母眼中的希冀一下被扑灭了，脸色不太好，好像姜婉是个骗子：“姜老师，你个做老师的咋还能骗人呢？都不让考大学了，你还让俺闺女考啥大学？”
姜婉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到了明年就会恢复高考，只能尽可能的保证：“我、我听上头的意思是过不久就会开放重新考大学，反正多读书总是没坏处的，你们不让张玲芳读书，才是真的害了她。”
张母看着张父，看来这个家还是男人做主。张父看了姜婉一眼：“读啥子读，读那么多书到头来还不是要嫁人生娃，等小学毕业了就不准读了。”
张玲芳听了她爹这话，眼泪刷一下就流下来了。她伸手想要去擦，却已经来不及了。
张父见不得闺女这样，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哭啥子哭，家里那么多活没人干，你就晓得读书，这书有啥子要读的！想要读书自个挣钱读去，反正俺没钱给你读书！”
姜婉被张父的不讲道理给气到了，感情她刚刚说了那么多都白说了？“唉，张玲芳她爹，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你是不是还活在古代啊你这个人，我发现你怎么不讲……”道理。
姜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张玲芳打断了，她的语气里带着哭腔，让人心疼。小姑娘的眼睛哭的红红的像只兔子，她摇摇头，紧紧地拉住了姜婉的衣袖：“姜老师，你别说了……我就这个命……我认了还不行吗？”
张母叹口气：“就是嘛，咱不做心比天高的人，你就没有读书的命，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等你小学毕了业就在家里帮衬着俺们，到了年纪俺再给你说个好人家。”
姜婉都快被气的吐血了，她对这时候人们的愚昧感到无力。翻了个白眼，她拉住张玲芳，一字一顿的说道：“张玲芳，你爹娘不肯出钱供你读书，老师给你想办法，这书咱们必须接着读！”
“老师……”张玲芳止住了眼泪，看向姜婉的眼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也盛满了希望的光辉。
……
从张玲芳家回来的时候，差不多五点多，天色还是亮堂着的，只不过夕阳西下，天边布满了橘色的云彩，像极了书中写的火烧云。
姜婉心事重重，其实对于张玲芳的事情她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法。据她所知县一中每个年级的前三名都能够得到学校发的奖学金，虽然不是很多，但交个每学期的学费还是够了的。
至于生活费什么的，还可以另外想办法。实在不行的话，她还能把自己的工资拿出来一些赞助张玲芳，两个孩子有季青峰的津贴，靠不靠她那点工资也不要紧。
上回校长还跟她说，要是这次他们班的升学率能够成为全镇第一的话，老师还能够得到一笔奖金。
之前姜婉不是很在意，觉得升学率这种事情顺其自然，只要努力过了就行。但是现在她决定再加把劲，他们班一定要拿下这个第一！
可是第一有那么好拿吗？
姜婉觉得有些悬，想了又想，她决定以后周末的时候加加班，去给班上一些可能会拖后腿，成绩不太理想的孩子补补课。
打定了主意之后，姜婉内心松快了许多。
她抬头继续往前走，却听到自己身后有着什么声音，转头看过去，赫然看到了季青峰的一张脸！星眉月目，薄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正盯着她看。
“吓！”姜婉往后退了好几步，吓得胸口突突直跳，伸手抚着胸口给自己顺气，“我的妈呀，季青峰你怎么跟个鬼一样，没事站在我背后干嘛？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姜婉的语气当中透着一丝委屈，她当然委屈了，明明自己那么负责任，那么为学生着想，还没受到表扬呢，就被季青峰这厮吓得魂都快飞走了！
季青峰看着她夸张的表情，脸上透着一丝无奈。
“我都跟了你一路了，是你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叫了你好几遍你也不答应，我还以为你魔怔了。”季青峰说道。
他看到学校的老师们都回来了，却独独不见姜婉的身影，怕她出事，所以去问了余小雨。从余小雨那里得知她去学生家里家访了，他一路打听，来到了这儿。
其实姜婉从张家出来没多久，就碰见了来找她的季青峰。只不过她思考事情太入迷了，所以才没有发觉。
“嘎？这样的吗……”姜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接着犟嘴道，“我、我那是在冥思，你不懂！”
季青峰耸耸肩，懒得理会她的什么冥思，拍拍后座：“上车，再晚一点晚饭没得吃了。”
姜婉一看天色，又想到季家那群人可不会因为她去家访，帮助了学生而给她剩饭，一屁股就坐了上去，连犹豫都没有犹豫一下。
季青峰扬了扬嘴角，出发了。
到了家里，饭菜已经做好了，男人们上了桌，就等着季青峰和姜婉了。
跟以前一样，姜婉还是跟季青峰坐同一个长凳上。好像自从姜婉进了村小学之后，季太山都默认了姜婉也可以上桌吃饭，就连宋春花也没有多说什么。
姜婉以为是自己的身份改变了，实际上却是季青峰要求的。
女人不能上桌是他们这边乡下的习俗，城里没有这样的规矩，当初姜婉刚嫁进来的时候，季青峰就向季太山和宋春花说过，以后姜婉可以跟他一起上桌。
之前季青峰在部队，季家人不让姜婉上桌，季青峰一回来，她自然就能上桌了。
姜婉把妞妞的饭泡了汤，这样吃起来容易一点，也没那么干。看着妞妞接过碗，欢快地吃起来，又想起张玲芳，心中酸酸的。
她看了季青峰一眼：“喂，季青峰，将来等妞妞长大了，你会不会重男轻女不让她去念书啊？”
季青峰转头看着她，一脸的莫名其妙。他什么地方做的让她觉得他重男轻女了吗？他怎么觉得自己对两个孩子一直都是一视同仁的？
不论是大宝还是妞妞，他都很宠啊！
看着季青峰这个表情，姜婉就知道自己是多此一问了，重男轻女这个问题在季青峰这个根本就不存在。她叹口气，说道：“今天我不是去了我的一个女学生的家里吗？因为她每天上课都会迟到，我就想要去了解一下她家里究竟是什么情况……”
“谁知我一去才知道……竟然是这样……而且她爹特别强硬的不让她念书了，但是我觉得她是个读书的料，她肯定读的出来……”
姜婉断断续续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季青峰说了一遍，脸上忿忿不平：“我真的非常不能理解张玲芳的爹，竟然能说出那样的话。”
季青峰没有立刻回话，他原本平静的心湖因为姜婉的话激起了一丝波浪。
他看着姜婉，眼中有着几分佩服。他是真的没想到姜婉今天去家访，竟然是为了这样的事情。她平时有些孩子气又有些无赖，原来对自己的学生这么负责。
她是一个好老师。
一旁的宋春花听了姜婉的话，却嗤笑一声：“嘁，这有什么，乡下孩子都这样，当初家里条件不好，三根也差点没读了，要不是老支书找俺，俺……”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当年她逼着季青峰辍学的事情，母子两个闹了很久。
她赶紧闭上嘴巴，换了个说法：“你就为了这事跑到那闺女家里？怎么样？白跑了一趟吧？人家才不会听你的。”语气当中有些幸灾乐祸，“你以为跟你资本家大小姐一样呢？人人都能去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