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怎么办?”陆笙略显惊慌,病急乱投医一般,朝顾长宁投去求助的眼神。

“你害怕了?”顾长宁看他一眼,问出一句话:“眼下这样,这个女人是活着好?还是死了好呢?”

她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问出来的语气镇静得近乎冷漠。陆笙紧紧地盯着她,眼里又惊又疑。

“她打死了我哥哥,杀了她……”在场的十几名少年当中,传出一道微弱的声音。

顾长宁循声望去,对上一双胆怯的眼睛,在那张清瘦的脸上,那双眼睛大得有些突兀。

她没来得及开口,院内响起一片此起彼伏的回应声。

“大眼说得对!杀了她!”

“她该死!”

……被唤醒仇恨的少年们,跟先前判若两人。

顾长宁俨然现在像是众人的头领,拥有最终的决定权。她没有作出正面回应,只是走近了倒在血泊中的女人,伸手探她心跳,仍有起伏。

紧接着,顺手摸出女人怀里的绣帕,覆上她口鼻,施力压住。

到此为止,陆笙终于看清顾长宁的态度——她要用这种不见血的方式杀人。这方式不见得多聪明,然而是眼前仅有的选择。

今天他没忍住,对孙李氏出手,日后必是无数的折磨刁难,甚至性命难保。孙李氏管理西庭这么多年,手中沾了不知多少无辜的鲜血,天打雷劈都不过分!

借此机会让孙李氏断气,永绝后患。

顾九这个决定又果断而又狠辣。

只是下手夺人性命这种事,无论如何不能让尚且年幼的顾九来做!

“我来!”他急声道。

“不需要。你去外面盯着,别让多余的人进来。”顾长宁瞪他一眼,整个人淡定得有些可怕,音量不大,却充满压迫感。

“唔……”孙李氏像缺水的大鱼,因突然降临的恐惧而瞪大眼睛,抓狂地挣扎。

顾长宁瘦小的身体难以招架,背上又是一层薄汗。

陆笙跑进来,凑到顾长宁耳边,声音有些颤抖:“快点!有人过来了!”

说罢,覆上顾长宁瘦小的手背,一用力,彻底掐灭孙李氏生还的希望。

那张被血水染红的脸一点点失去神采。

顾长宁看向在场的十几名少年,竟从他们脸上看到了兴奋。那是一种常年遭受压迫之后,习惯性的克制而隐忍的兴奋。

陆笙盯着她的侧脸,被一股巨大的陌生感淹没。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孙正礼满脸殷勤,领着一伙人,停在外面。

陆笙把顾九拉到身后挡住,给那群人让路。

“啊!”孙正礼脸色发白,直直望着倒在血泊里的孙李氏,他的结发妻子,“这是怎么回事?”

十几个少年,齐刷刷低头,死气沉沉的模样,跟往常相比并没有多少异常。

孙正礼大声询问:“没人说这是怎么回事吗?!死人了啊!都是哑巴吗?!顾九呢!顾九在哪里!”

顾长宁从陆笙肩膀处探出小脸,眼露惊恐,支支吾吾地解释:“她、她被绊了一脚……头撞到门上……流了好多血……”

陆笙疑惑,顾九似乎又变成了以前那个顾九,胆小,怯懦——可是杀人灭口的主意,的的确确也是顾九决定的啊。

“你们都是瞎子吗!看到人死了不知道早点通知我?!”孙正礼脸上闪过懊恼,好好一个老婆,说没就没了。

“行了,别婆婆妈妈了!又不是天香国色,死了便拖出去埋了,耽误了七皇子殿下的大事,依杂家看,你也别想活了!”那人穿着体面,只是声音尖细沙哑,阴阳怪气。顾长宁当即想到古时候的太监。

孙正礼惊慌失措,连忙弯腰,连声说是。

“夏公公,不知七皇子这回要的人,是什么样的?”他点头哈腰。

“七皇子殿下的事,轮得到你来过问吗?!”夏太监斜睨他一眼,不耐烦道,“跟上回一样,小的,二十个,腿脚要好使,能跑的!”

顾长宁一时有些难以理解夏太监的意思,但预感不会是什么好事。坏事一桩接一桩,心情吊在半空就没落下来过,她神色不悦地拧着眉。

一只手偷偷伸过来,轻轻握了下她的手腕,像是抚慰。

她扭头,看到少年的神色坚毅中透着温柔。

“夏公公,这院子里统共才十三个。”孙正礼小心翼翼地赔笑,生怕惹怒对方,好似忘了躺在地上的妻子的尸首,“不过住在这东院的都是没毛病的,能干事儿!劳烦您等等,我上西院再给您挑七个好的去。”

“八个。”夏太监勾唇,纠正他的说法,手指向陆笙,“那个,我自己要了。”

顾长宁再搞不清楚状况,此时也看出了那太监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下流。一时间,她神色凝重地看向身边的陆笙,似乎急于求证自己的猜疑是错误的。

孙正礼到底是会察言观色的,见此情景立刻明白过来——这位七皇子身边的红人,是老毛病又犯,对陆笙起了邪念。

“过来!”孙正礼见陆笙不动,急吼一声,“夏公公抬举你,别给我不识好歹!”

陆笙的身体僵硬了片刻,皱眉看了身边的顾长宁一眼。

“小家伙不愿意呀,那便算了吧?”夏太监笑,看向孙正礼。

孙正礼哪里就真的以为夏太监是真的打算放人?这种宫里面得宠的奴才,跟他们身居高位的主子们学了一身的皮笑肉不笑的本事,夏太监这一笑,孙正礼就觉得自己要完!

“绑起来!给我把这小子绑起来!”他对着自己的手下大喊,边偷偷观察夏太监的反应。

“行了行了,剩下的都跟我走,七皇子等着要人呢。”夏太监这回是真笑了,对孙正礼绑人的行为表示了满意,“这小家伙我喜欢得紧,你亲自送到我松春巷的宅子里去,别磕着碰着了!”

孙正礼连连点头应下来,招呼着手下的人做事,又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妻子的尸首,心里头闷闷的,但又实在腾不出手去亲自处理,只得作罢。

“放开我!别碰我!”陆笙面对要上来绑他的两个壮汉,怒吼挣扎着。他隐隐感觉到接下来的事情会很糟糕,糟糕到自己难以承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