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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6点。
叶程宇和方俊草草收拾了一下，坐公车抵达大厦。
下车后，方俊淡笑着看向身边叶程宇沉静的脸：“程宇你知道么。”
“嗯？”
“我刚来加拿大坐公车的时候不知出过多少糗。”
“是么。”叶程宇抬首，隔着马路望向对面高耸的大厦。
“他们这边不是拉铃下车的系统么。”伸手捋了把脸，方俊边摇头边自嘲地哧，“我当时以为还跟国内一样到站停车。”
叶程宇转头望向他，表情有点窘。
“结果呢——”方俊双手插兜，耸肩，“好几次都一路坐到了终点站。”
叶程宇噗笑。
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他长长吸了口气：“还‘好几次’，你是有多迟钝，嗯？你出来前没查查这边交通什么情况？”想着这个一向喜欢把事情想周到的男人也有这种疏忽，叶程宇声音带了点捉弄，“嗯？方大侦探？”
“那会儿刚出来读书么。”方俊用手摸了摸鼻稍，脸上露出尴尬的笑，“还年轻，没想那么多。”
“噗。”叶程宇嗤他，“说得自己已经人到暮年似的。”用肘撞了撞他，叶程宇歪头，“再说，这是生活常识，你没得躲。”
“……”方俊笑。
和方俊穿过马路向大厦后方的沙滩踱，叶程宇心不在焉地望着周边不断经过的行人和车辆，声音慵懒：“对了，方俊。”
“嗯？”和他并肩走，方俊专注地看着前方通往沙滩的马路。
“你以前在变职务了？”叶程宇沉声。
“变职务？”方俊皱眉，“什么意思？”
叶程宇淡淡咂嘴：“我离开以后——你又升职了么？”
方俊意外侧首：“升职？”叹，他撇了撇唇，“没。”
“是么。”叶程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瞅着对方脸上那层雾，方俊不解：“怎么？你想说什么？”
“没，只是觉得有点奇怪。”叶程宇坦率。
“奇怪？”方俊眨了眨眼，“什么奇怪？”
“你没升职不是么，也不是歌星不是演员的——”叶程宇脚步慢了点，望向方俊，“z城那边不成天有一堆狗仔追着你屁股后面跑么，我就在想为什么。”
想到自己最开始见到方俊时还有某次去事务所时撞见对方被狗仔堵，叶程宇就纳闷。
按理说对方一个普通侦探，不是什么惹眼的公众人物，怎么会没事招那么多狗仔。
听着对方困惑口吻，方俊愣了一下。
片刻后，唇角绽开一抹灿笑，方俊轻松道：“哦，你说那个。”
“嗯。”叶程宇好奇地盯着他。
“其实也没什么。”方俊表情又转无奈，“就是在那之前帮一个超模破了个案子。”
“超模？”叶程宇挑眉。
“对。”方俊耸肩，“z城挺有名的一个超模吧。当时那个案子在z城还算棘手，我帮了点忙罢了。”谦虚地笑了笑，方俊点头。
“所以你一举成名了？”叶程宇调侃。
“也不完全是。”方俊揉了揉发梢，“光破个案，功劳自然是警方抢得多，咱这些侦探算什么。”
“所以——？”
“她因为感激让我陪她去给某杂志拍了个封面。”方俊脸上带着淡笑，“当个男模陪衬。”
“哈？”叶程宇眯眼。
“然后那个杂志出了之后——”方俊捏眉，“我就发现有狗仔跟我了。”
叶程宇和方俊走上马路对面沙滩。
柔软的沙面让套着硬底鞋的脚掌有些难受，叶程宇走了两步干脆把鞋子袜子脱了，光脚在沙滩上走。
方俊瞅了眼身边潇洒的某小子，笑。
“哦，是么。”听了方俊刚才的解释，叶程宇的直观感觉就是——
这家伙在变相证明自己是个帅哥。
“意思就是你和那模特拍了个封面后，人家被你颜值惊呆了？”伸手扯开衬衫领口，叶程宇迎着海风，捉弄地呼出一句。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方俊闻言，狡黠一笑，伸手径直拐过叶程宇肩膀，“我没意见。”
叶程宇为这小子的厚颜无耻程度再次感到心累。
无奈地白了方俊一眼，他径直伸手把对方膀子推开，加快脚步向前方被海水润湿的沙滩走去。
叶程宇远去的衣服下摆被海风吹得优雅起舞。
方俊站在原地，半眯着眼睛，借着夕阳的余晖，放松地望着对方。
深深吸了口夹杂着潮水气息的柔和海风，他表情渐转柔和。
叶程宇在海边停步，视线深邃地望着脚边，任一波一波向岸上涌来的海浪摩挲着脚踝。
海水很凉。
刚包裹上皮肤，一瞬便引得叶程宇一阵颤栗。
方俊慢慢赶上叶程宇。
和对方并肩而站，任海风撩拨着发梢，他嗅着那阵阵腥咸味道，长长舒了口气。
远方夕阳将红霞般的光芒泼墨般洒在波涛浪涌的海面上。
一条条蜿蜒光段如游龙般摆动着，让人一时之间移不开眼。
不远处还能听到时不时传来的渺远海鸥声，让人有种心神旷然的感觉。
不知为何，方俊一瞬便想起之前自己和叶程宇在fairy岛沙滩上的那段谈话。
想着相似的情景下，那时的他们还没有对彼此坦白心意，方俊唇角便不易察觉地勾起一抹温馨的弧度。
望着面前广远深邃的壮阔碧蓝，方俊下意识伸手探上身边叶程宇肩膀，将对方慢慢拉近。
叶程宇没有抵抗，只是默默地向他靠近了些，倚着他胸口，神色凝重。
沙滩上一处餐饮店的巨大帐篷下正播放着一首混杂着柔和钢琴和小提琴的优雅音乐。
那音乐被海风搅得有种忽远忽近的感觉，让人控制不住思绪的遐想。
就那么和叶程宇相依着看了会儿夕阳，方俊面颊抵着对方侧额，大手慢慢收紧对方肩膀。
“athousandyears。”
然而正沉浸在两人无言的温存中，方俊突然听到身边叶程宇淡淡开口。
“嗯？”
“这个音乐的名字。”缓缓用头摩挲着方俊面颊，叶程宇声音浅淡。
“athousandyears？”方俊扬眉。
“嗯。”叶程宇勾起唇角。
方俊侧首，下颌抵着叶程宇发顶，向不远处放柔和音乐的帐篷望了一眼。
无意识地吻了吻对方发顶，方俊温柔一笑：“是么。”
“……”叶程宇长长吸了口气，点头。
“以前好像听过。”方俊笑，“我从来记不住歌名。”
叶程宇慢慢闭上眼，勾着一边唇角，单手揽过方俊腰畔，收紧手臂。
“你不是最喜欢摇滚么？”方俊一边拨弄着叶程宇发梢，一边开口，“怎么会听这么舒缓的歌？”
“一个人最喜欢吃肉不代表他不吃蔬菜不是么。”没有睁眼，叶程宇淡淡。
方俊耸肩，表示认同。
“女声歌，我很少听。”又顿了一会儿，叶程宇沉声开口，“不过这首歌是我大学那会儿话剧社的一个节目选用曲。”苦笑，叶程宇抿起唇角，像是回忆起一段渺远的过去，“当时我负责音乐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首歌被我们社长看重，一定要我用——”无奈吸了口气，叶程宇笑，“当时反复听了很多遍，就为了最后调音的时候对上人物台词，适时播放。”
“是么。”方俊饶有兴致地听着对方讲过去的事情。
“对。”叶程宇摇头，“那会儿还是个什么都觉得新鲜的毛头小子。”
“现在谁说不是？”方俊揉了揉他头发。
叶程宇咬了咬下唇，感慨一笑。
两人重新望向前方夕阳。
光辉已经越来越黯淡。
只留下海面上一片细碎光带。
“别说。”不知是不是那音乐影响，叶程宇声音也放缓了许多，“这音乐还真挺应景。”
“嗯？”方俊手掌包着叶程宇后脑。
“athousandyears不是么。”苦笑，叶程宇眯眼，“真好。”
方俊不解地侧首。
没有回望方俊的意思，叶程宇盯着那快要消失的夕阳光，表情愈加幽深：“人吧，就是贪婪的动物。”
“……”方俊揽着他，静默聆听。
“一旦拥有就想永恒。”轻轻收紧揽住方俊腰的手，叶程宇目光闪烁千绪。
“……”
“就想超越时间永远摆脱‘失去’。”
“……”方俊慢慢敛起眉。
“athousandyears。”垂眸，叶程宇嗅着海风，“如果可能的话，我也想要。”
“……”
“没drama，没干扰，没压力——”苦笑，叶程宇抿唇，“就只跟你在一起就好。”
“……”方俊哑然。
“一直跟你在一起，然后什么都不用想。”叶程宇继续淡淡，“每天不后悔没挫折什么都没有——”抬头，他视线深邃地盯着方俊，“只有你。”
“……”
“那样该有多好。”眉梢浮上一抹忧郁的阴云，叶程宇真挚，“对吧。”
“……”
看着对方带了些苦笑的脸，方俊愣怔。
不知为何，那一瞬胸口有种沉重的碰撞感。
说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
对方那些话既沉得让他窒息，又热烈得让他悸动。
“就算我们在一起得不到家人的祝福，也无所谓，对吧。”盯着方俊的脸，叶程宇眼神中带着一丝希冀，“那些、都无所谓，对吧。”
回望着叶程宇阴郁的脸，方俊垂眸。
没回答什么，他只是径直把对方拥入怀里。
大手压着叶程宇后脑，方俊将对方面颊护在脖颈。
“不用athousandyears。”方俊闭眼，抱紧对方，“真的不需要。”
“……”叶程宇任他抱着自己，聆听着。
“一千年实在太长了不是么。”方俊苦笑，“太长。”
“……”
“一辈子，就够了。”轻轻捋着叶程宇发梢，方俊认真地重复，“一辈子。”
叶程宇双手从方俊腰间一点点摩挲着探上对方背脊，收紧。
“放心吧。”安慰的口吻，方俊温柔道，“他们会理解的。”
“……”
“就算他们不理解也无所谓。”方俊抚着叶程宇发梢的手指微微收紧，“不需要。”
“……”
“本来这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是被祝福的。”
“……”
“不过谁说不被祝福就是不正常的？谁说不被祝福就有罪？”方俊沉声。
叶程宇把脸埋得更深。
“如果让我对你放手。”方俊视线渐转渺远，“那才是有罪。”自嘲，他吻着叶程宇发顶，“对我自己有罪。”
“……”
“人生太短没时间犹豫。”
“……”
“如果让我放弃你就为了摆脱他们贴的‘有罪不正常’标签，我做不到。”
“……”
“放弃你——”方俊长长吸了口气，抬眸望向天际渐渐明亮起来的星空，“才会是我这辈子最不正常最罪孽的决定。”
“……”叶程宇在他脖颈深深一叹。
两人就那么沉浸在海风中相拥了一会儿，叶程宇苦笑，声音闷在方俊怀中：“你小子……真能说呢。”
“……”
“这些话都跟谁学的？……女人么？跟特么念诗似的。”
“念诗？”方俊声音带着宠溺，“还不知道谁先玩起文艺的，嗯？”捏着叶程宇耳垂，方俊挑眉。
“啧。”叶程宇用手反击地扣着方俊后脊。
“这些话——”方俊揉着叶程宇发梢，“当然是自学成才。”
“……”
探向叶程宇耳边，方俊迷离地虚起声音：“心甘情愿为了你，自学成才。”
“……”
有种，想踹对方的冲动。
但叶程宇没动作。
只是任方俊抱着他，叶程宇感受着周遭温度渐低的温度，心下却被一抹抹暖流包裹。
——放弃了你才会是我这辈子最不正常最罪孽的决定。——
对方那悠缓却深切的话一直在脑海单曲循环。
叶程宇抿唇。
——这辈子最不正常最罪孽的决定……是么？
把方俊抱得更紧，叶程宇笑意愈来愈温馨。
“方俊。”
“嗯？”
“俊。”
“……”愣了一下，方俊刚才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
“你小子——”叶程宇笑着。
“……”
“好傻。”
“比不上你啊，媳妇儿。”
“……”
两人从沙滩往大厦方向走时，刚过7点。
想着就来这边吹了个海风就回去似乎有点浪费，方俊和叶程宇决定先去里面蹭顿饭再说。
不过刚过马路，两人便注意到了大厦门前几辆停驻的警车和那耀眼的警灯。
意外地和方俊对望了一下，叶程宇神情渐转幽深。
“这边什么情况？”瞅着那边已经有警察开始拉“keepout”的黄色警戒线，叶程宇沉声喃喃。
“不知道。”方俊立起眉，扬着下巴往大厦正门看。
两人跟着看热闹的行人在门外徘徊了一会儿。
瞅着前面一个个面色深重的警察，方俊下意识伸手扯了扯领口：“喂，程宇。”
“嗯？”
“咱进去看看么？”
“啊？”有点意外，叶程宇侧首望向他。
职业的敏感性让他神经紧绷着。
但他明白，这种和警察明目张胆抢业务的事情，他们很少成功过，叶程宇不禁有点无奈：“进去？”
“对。”
“警察已经到了，咱再过去也没什么大作用。”
“了解一下么。”方俊刚才还柔和的眼神已经重新被一抹办案的犀利晕染，“再说，这边是v城不是么。”
“对。”
“我看看能不能遇到熟人。”勾着唇往警察堆里往，方俊眯眼，“卖我个人情什么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