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面与老邬对坐而谈的同一时间，另有一拨人也在聊着关于邱昊的话题。
阴司中心城，
一座富丽堂皇、外貌形似古时宫殿的双层建筑内，三男一女围桌而坐。
桌上摆满珍馐佳果，有馔有茶，独独缺酒。
一名面相古朴的中年男子夹起一块儿伏地熊掌放在口中轻轻咀嚼，慢条斯理地动作看着让人好生着急。
足足等了半盏茶功夫，那块儿熊肉方才滚入喉结缓缓下肚。
抹去嘴角油渍，又品一口香茶，一系列动作看起来很是讨打。
同桌三人只是瞧着，半点催促的意思都没有。
中年男咂砸嘴，低声道：“火候过了。”
坐他对面的男子，年岁看上去小他些，单说外表也就四十许间，长相帅气，且因年纪合适，充满成熟男人的味道，闻对方言笑道：“我专让厨子以人间界方式烹饪而成，许是阳间火焰力道不够，污了季掌柜口，愚弟罪过。”
那男子左手边一人，长相富态，外表看去也是四十来岁，不过胖子不显老，看上去更年轻些。
胖男人不待季掌柜接话，先一步道：“得了吧王掌柜，你就是把天上的龙肉端来，老季还是这几句话，这二年他还少了挑刺吗？哪趟来你家不找点问题？”
季掌柜不满道：“郑掌柜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挑刺？这是建议！好歹王掌柜的满楼也是中心城第一食府，精益求精是必须的。”
王掌柜淡笑：“再给小弟次机会，下趟还不行，我就把那群天杀的厨子一勺烩了，满楼送给季兄打理。”
季掌柜：“饶了为兄吧，我只好吃，不好做。”
“你们有完没完，我坐了快一炷香时间，净听你们聊食经了，灵枝仙丹很难下咽吗？硬要搞这些人间吃食儿。”在座唯一的女性开口了。
声若黄莺，貌若天仙，气质脱尘，鬼界尤物。
郑掌柜：“哈哈，清儿妹子不耐烦了。”
王掌柜摇头笑道：“我们自然比不得清儿，打阳间起你钱家就是名门望族，不论人间界经历几度沧桑，钱家始终圣眷不衰，清儿妹子自幼锦衣玉食当然看不上这点，对我等来说却是挥之不去的留恋。”
钱清儿撇撇嘴，“那你们吃，我出去透口气，好了叫我。”
季掌柜也不客气，真就坐在那里继续大快朵颐，丝毫没有被人候着的概念。
钱清儿气结，别过头去不看他，倒也没真的走开。
郑，王，季，钱。
传说中的王城四大家族，阴司四大商行。
在座的，正是站在整座地府金融圈顶尖的四位大佬。
曾有传言，把四商绑在一起，他们的资金甚至不逊银行。
故而四家有个响亮的别称--民间天地行。
要说“名营企业”资金雄厚到能与银行对抗那是开玩笑。
只不过在民间来说，四商的影响力要远远超过银行倒是真的。
甚至有时在某些金融问题上，明明是主管领导，银行却要被他们倒逼着修改一些条例，虽说能修改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东西，不牵扯核心，也够显示出四大商的地位了。
天地银行太过高高在上，不接地气难得民心，加上老造主在位时一整套组合拳式的荤招，搞得银行越往后走越是被动。
于是给了四商难得机会，挟民意以令银行。
季掌柜总算是吃饱了，一脸满足拍拍肚皮，“今儿的吃食儿打九分吧。”
钱清儿娇嗔：“季伯伯！”
“好好，谈正事儿，那个...说到哪儿了？”
钱清儿没好气道：“说到邢巢龙气病了，看样子没个三五天估计下不来床。”
季掌柜：“岂止他一个，我看今晚好些人都睡不着了。”
王掌柜道：“想不到我们这位典使大人还有些鬼才，看来大家以后行事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了，别再让他钻了什么空子。”
钱清儿不满地嘟哝：“还不怪你，好好的非要搞死姓荀的，赶走一头狼，请来一只虎。”
王掌柜举手告饶：“妹子说的对，都怨我成吧...咱别再继续这话题了行吗，我一晚上快被你们骂死了。”
郑掌柜舔舔嘴唇，道：“这个邱昊有点来者不善的架势，一出手就是大招，既卖了货又拢了人，厉害呀。”
王掌柜：“本事是有点，不过手段虽好却出不了王城，分期这种模式最大弊端就是主事儿的必须亲力亲为，换下属做根本镇不住场面，你们说，出了中心城谁敢替他做主，郭嘉，还是唐伯虎？”
季掌柜：“然则老弟意思是将中心城商品交易市场送给天地行去垄断，我们做好别的地方就是了？”
王掌柜：“自然不行，天下财富皆出王城，不说单单小商品每年就几百亿的纯利，更重要的是风向！”
郑掌柜点头道：“不错，中心城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不消三日就能传遍整座地府，根据地都让人抄了，以后谁还看咱四家面子！”
钱清儿冷哼道：“那就搞掉他！”
王掌柜道：“不妥，邱昊毕竟是正牌典使，干系太大，动了他，老头子反应实在难预料。”
他们来来回回都是天地银行，挂在嘴边的只有邱典使，完全不把他那位合作伙伴祝枝山当回事。
季掌柜：“要不试试拉拢？他不是正好想上十大么。”
王掌柜摇头道：“这人目的不明，冒然拉拢难免引狼入室，他若仅仅志在十大，干什么不直接找咱谈？难不成我等还会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他并没有，显而易见，其目的不止于此。”
钱清儿蹙起黛眉，“不拉拢不打压，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做大？三位前辈莫要忘了，天地行名义上对咱是有领导权的，之所以这些年未敢对我等有大动作，主要是其不得民心，金融政令想出王城还需借我等之口；万一，我说万一要是邱昊将这股风气扭转过来，细心经营个三五十年，未必不能重新赋予银钱造施政天下的职能。”
郑掌柜不屑道：“三五十年，先看他有没有那么长命吧！”
季掌柜问道：“钱老什么意思？”
钱清儿道：“太爷爷不管这些，来时只交代我多听各位叔伯长辈的意见。”
季掌柜：“啧啧，钱老这是不打算再过问俗世了，可怜我们这群苦哈哈，还得继续熬下去。”
郑掌柜笑道：“老爷子的境界你是学不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