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寡人又何尝不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千诛柳眉微蹙，凝结点点烦愁，“玲儿现今下落不明，寡人恨不得亲自去寻她。”
“陌哥哥，你去救我的时候，我身边应当有一个身受重伤的仙灵，他现在可好？”我问。
“仙灵？”千诛站起身，抖了抖衣袖，“那日寡人闻讯，赶到那里的时候，只来得及救下你一人。”
仿佛被钝器在后脑重重的砸了一下，我脑海里一片空白；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将柔软的心一寸一寸割裂。
千诛快步走到窗前，屋内烛影慌乱。他打开窗，晚风载着月光一拥而入，漾漾满屋。他的手扶在窗框上，目光望着不知名的远方，只留给我一个背影，落寞而萧条。
他开口了，声音低沉邪媚。
“离岸，我将玲儿许配给你，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千诛就屠尽仙灵，为她陪葬。”
天方亮的时候，前些日子见过的公鸭嗓就急慌慌地来到寝宫，他在千诛耳畔低语了些什么，千诛皱着眉头，行装未换就急匆匆离开了。
而我则被一群侍女前呼后拥着逛起了皇城。
“月公主今日心情不悦，思虑甚重。你们若是能为她排忧解难，寡人必有重赏。”临行前千诛交代道。
“遵命。”众侍女恭敬允诺。
“月公主，雪月亭木槿开得正盛，烧得红红火火，奴婢带您去观赏可好？”
“月公主，醉轩阁的风舞竹影酒弄歌弦向来深得陛下心意，您要不要去瞧瞧？”
“月公主，奴婢知道一处景致，陛下只要闲暇，就会前去。听闻那里有半亩香兰半亩蝶鸢，白雪虹霞，好不绚烂。”
我停下脚步，看着她道：“你带我去吧。”
夏风晃过枝桠，带来满园的夏花香。我随着众人穿过树影斑驳的石径，停在一处朱漆金铆的大门前。
“月公主，就是这里了。”那个侍女恭敬道。
“你们在外面候着我，我去去便回。”我吩咐完，就推门而入。
白雪霞染，满园花香关不住。
是一个行宫的院子，一条青石板路纤尘不染，直通深处的正殿，石板路两旁便是她提到的半亩香兰半亩蝶鸢。
白似雪，炫如霞。
我一路走到石板路的尽头，只顾看花，没留神脚下，不觉被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我倒吸一口冷气，却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是陌儿么？”
门被从里面推开了。
我看到衣着朴素却仪态端庄的一个老妪。
“姑娘看起来好生面生，是宫里的新人？”她问。
“我是陛下新认的妹妹，若是搅扰到婆婆还请原谅，月儿这就离开。”我慌忙解释道。
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着我，许久才开口道：“不像呐。”
“您说什么，什么不像？”
“前些日子，陌儿告诉我说他新认了一个妹妹，形容像极了玲儿，难道不是姑娘？”
“陛下说的人想必是我的姐姐。”我解释道。
“原来如此。”老妪点了点头，“皇城这么些个亭阁园景，曲径通幽，不知姑娘为何偏偏选了我这个偏僻荒凉之地。”
“我听侍女说起，这里的蝶鸢和香兰开得绚烂，心生向往，就自作主张，若是打扰到您，还望多多海涵。”
“这么说，姑娘喜欢这些花？”老妪饶有兴致地问。
“我喜欢蝶鸢。”我实话道。
“陌儿当年也喜欢蝶鸢。”老妪的目光变得悠远，面容也变得温柔，似乎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我不敢多嘴，只好静静的站在一旁。
“那时候陌儿也不过还是个孩子，他父皇不欢喜他，他也不恼，每日就在院子里浇花弄草。”
“后来有了玲儿，玲儿长到他那般年纪的时候居然也迷上了这些花花草草，只不过玲儿最喜欢的是兰花。”
老妪的语气更加温柔，苍老的面颊上沐浴了暖暖的阳光，皱纹都舒展了许多。
“可悲啊，陌儿那么疼她，那么疼他的妹妹，玲儿还是离开了他，只留下这半亩的香兰，好歹也算是一点念想。”
“姑娘。”老妪看着我，面容伤感，“到屋里坐，陪老身聊聊天可好？”
我连忙应允，扶着她进了屋。
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方桌，几把木椅。窗边的案几上搁着一炉焚完冷彻的香，屋里萦绕着淡淡的白檀香。
我注意到一面墙上挂着的画像，画中的女子应该就是玲儿了，因为她和觉醒后的姐姐确实一模一样。”
“没错，她就是玲儿。”老妪道，尔后指着墙角的柜子，“那边的柜子里有茶叶，你去泡一壶茶。”
不多时屋子里便弥散开浓郁的茶香，我和老妪隔桌而坐，袅袅的水雾氤氲开我们之间的空气。
“姑娘陪老身聊天这么久，我还不知道姑娘的名字。”老妪道。
“我叫沐月，沐是水加木，月是天上婵娟。”我说。
“意境唯美，忧伤淡雅，是个好名字。”
“说到名字，我还真有一个疑惑希望您可以替我解开。”我为她添了一杯茶，讲道。
“你问。”老妪道。
“陛下名讳千诛，为何您唤他陌儿，他也要我们称呼他陌哥哥呢？”我问。
老妪慢条斯理地拿起茶杯，晃了晃，尔后嗅了嗅，然后又将茶杯放下，才开口道：“他本名叫千歌陌，只是称帝后觉得这个名字不够霸气，才改名为诛。”
千诛，诛尽千万。这是要怎样的冷漠和霸道？我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千歌陌这个名字。
“不过，他也确实配得上这个字，他杀的人可不少喽。”老妪语气变得冰冷。
我不由得心头一紧，连忙端起茶杯饮茶，不料被烫到喉咙，咳了起来。
待我好不容易缓过来，老妪温柔了语气道：“姑娘，方才在屋外初见你的时候，老身便觉得你似乎忧心忡忡，若是姑娘不介怀，何不对老身讲一下，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担忧？”
我思忖了片刻，便把昨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
“所以，你是在忧心自己的姐姐和心上人？”她问道。
我点了点头。
“陌儿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不亲自操办也就罢了，居然还瞒着老身。”
“您别生气，陌哥哥也心忧此事，您看他不也是一大早就离开了皇城？”
“罢了罢了，你听老身絮絮叨叨了一上午，老身也应该为你做点什么，把你的手伸出来。”她温柔道。
“您这是做什么？”我乖乖地伸出手，问道。
“老身年轻的时候，可是皇城数一数二的先知。”她端过茶杯一饮而尽，然后拉过我的手，将茶杯倒扣在我的手上。
我一时有些惊愕，我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老妪，居然是真灵中万里无一的先知？
据说先知精通卜卦，可晓生离死别，可知过去未来。世间还从未有什么事可以瞒过他们的眼睛。只是每一次卜算天命，都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而代价的大小，与他们窥伺的天机息息相关。
老妪从我手中取下茶杯，我看见三片茶叶带着水渍安静的躺在我掌心。
老妪握住我的指尖，闭上眼。
我也静静等待着卜算的结果。
我的手掌泛起淡淡的红色光晕，那三片茶叶竟然开始自己移动，它们在我的掌心组成了一个三角形的形状。
猝不及防的，老妪猛然睁开眼睛，她的脸色变得煞白，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嘴角竟然淌出丝丝殷红的鲜血。
她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缩得很小，大片的眼白蒙上一层雾气。
“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惊叫着，声音却变得异常沙哑，甚至流露出恐惧。
“婆婆，您这是怎么了？您为何突然惊恐成这个样子？“看到眼前的情形我也慌了神，望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难道这就是天命么？难道这就是天命么？天命难违？天命难违？”她嘴里念叨着这句话，自顾自地站起身，超着门的方向走出几步，然后匍匐在地。
“天上的神明啊，求求你宽恕吧！宽恕所有的原罪，宽恕所有的原罪呐！求求你们，宽恕吧！”老妪跪在那里仰天惊叹，尔后她开始拼命地拜着苍天，额头磕在地板上，发出沉闷地声响。
“您到底知道什么了？”我慌忙去扶她，她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绝望地看着我眼睛道：“孩子，老身累了，你走吧。”
话音还未落，她就阖上了眼睛，载倒在了我的怀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