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我无数次在脑海中演练过的道,再一次在我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开始演算,衍生。
正如同木道人说的那样:“何为道?吾乃道。”
不只是他,所有的修道者,最终的目标便是让自己变成道,自己是道,自己的所做作为便都为天道。
善恶之道,何为善,何又为恶?善恶之别自在人心,你行善事,在恶人眼里便是恶事,你行恶事,在善者眼中便是恶事。
所以善与恶,本无差别,不过是一心所向,不违本心。
我修善恶之道,我便是善恶之道,何为善,何为恶?自是由我定夺,我便是善与恶的界定者。
善恶之道不断地在脑海中衍生,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我看到一朵小花在绿草之中破土而出,倔强的伸展着花瓣,茁壮的成长着。它一点一点长高长大,最后变成一棵参天的大树。
大树延伸出数不清的枝枝蔓蔓,盘踞了整个天空,然后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
一条一条的道在脑海交错蔓延成枝蔓,我睁开眼睛,紫毁天灭地的一击刚好飞至眼前。
我随意的抬起手,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握,紫红色的光芒顺着我的手掌在我面前展开成一面巨大的镜子。紫的一击撞在了镜子上,发出了轰然的巨响,气浪席卷向一旁的万雅城,我一个念头,来到他身边,气浪撞到我的身上,如同清风拂过,我回过头,问道:“万雅城,你没事吧。”
万雅城一脸正经的看着我,道:“师父,我没事。”
“那好,你现在赶快去找蚩尤大帝,我来拖住它。”
之所以是说拖住,是因为刚才和紫交手的那一瞬间,我发现自己其实并不是紫的对手。
他的道似乎更高明一些,我和他虽说已经是在同一层次,可是还是有很多本质性的差别,不过正是因为我们达到了相同的层次,所以我更清晰的了解到我们之间的差距。
万雅城自知留下来反而会让我分心,于是道:“师父小心,我去去就回。”
“想跑,没门!”紫虽然还在为我突如其来的改变而震惊,不过他心思缜密怎么可能轻易放万雅城离开。
紫一个念头便出现在万雅城身边,不过我已经提前等在那里。
“你的对手是我。”
此刻的紫已经幻化成一个人类的模样,他不耐烦的朝我一挥手,天地间蕴含的种种天道便在简单的挥手之间凝聚成一把锋利的剑,我连忙侧身,刚好躲开这一击的锋芒,不过这个间隔,万雅城已经消失在远方。
紫自知若是不将我解决,他自然不能追的上万雅城,于是便安心开始对付我。
紫仿佛一个巨大的黑洞一般开始疯狂吸取着天地间的道,我隐约感觉自己的道都似乎再被他牵引。
我仿佛看到一个一个巨大的倒立的沙漏,他便是沙漏的瓶颈,而天地之道便是无数的细沙,连绵不断的朝着他的方向聚拢着。
紫身上的气势越来越强大,我知道自己错了,自己和他相差的不是一丁点,而是太多太多了。
我将自己虚化成善恶之道,想着尽可能与天地一体,来对抗紫的攻击,我知道自己很难抵挡下来不过我要做的只是为万雅城争取更多的时间。
来自的道的冲击,和普通的神术是完全不同的一种感受,神力是作用在人的肉体上,一摧毁被攻击者的肉身来毁灭对方,可是道的攻击是不同的。他会直接摧毁你的道,把你的灵魂撕成粉碎,然后你便会坠入万劫不复的混沌之中,回归生命的本初。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道在一点的一点的消融,是被紫的道吞噬,摧毁,我的灵魂似乎在灼烧,然后意识开始模糊。
紫太强大了,强大到我甚至连片刻都抵挡不了便要在他的最强一击下万劫不复。
心中虽然有不甘,可是想到自己这样死去,便可以从此了无牵挂,不必承受所谓的相思,倒也不是一件坏事,所以边也算是坦然处之,紫的道已经从蚕食,变成了大口大口的吞吃,我的道在一点一点的土崩瓦解,不能阻止亦不能改变。
意识渐渐模糊,我却在最后一刻,恍惚中看到了大师兄的身影。
是太牵挂了,因为牵肠挂肚,所以至死不忘。
能看到他,此生便也无憾,哪怕是幻象。
黑暗大片大片的袭来,我仿佛掉进了无底的深渊,不停地坠落坠落,不止不休。
不止不休,心满意足。
我不知道自己从何处而来,我只知道这样一个传说。
我听闻在华夏大陆极东的海上,生着一种蝶,名曰幻海。幻海蝶初春而生,秋暮而逝,一生三季。
所以在东海岸流传着这般一个故事,故事中有一个幻海蝶化身的女子,爱上了七重天的一位上神,本来他们约好,在初冬将临之时,他来牵了她的手,陪她守着命中最后光景,然而直到大雪掩埋了她冰冷的身子,他却终是没有出现。
我觉得传说这个女子很是可怜,因此对幻海蝶也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情愫。我一直期待着有朝一日自己可以亲眼瞧瞧这幻海蝶的模样,可是我随婆婆在东海边生活了这么久,却终是未得一见。
我也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从我记事那年起,我便和婆婆生活在一起。
我隐约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记忆里有海浪的声音和温暖的阳光。
婆婆一个人站在潮水漫过的沙滩,海风吹起她掩面的蓝丝纱,露出纤细如玉的锁骨,肤若凝雪的下颌。打那以后,记忆中便是两个人了。
我觉得她应当是很年轻的,因为她手是那般白洁细腻。可是她却一直让我喊她婆婆。因为她始终未曾摘下过掩面的蓝丝纱,所以我并未见过她的模样。不过听婆婆讲话的声音,倒真真像是上了年纪。
“婆婆,再过几日便是上元节。我听说离我们几十里外的城镇有灯会,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好像有舞狮,河灯,灯迷还有戏。”我扳着手指数道,眼睛里闪烁着热切的光芒。
“若你着实想去,便自己去吧。婆婆不喜这些。”
我本想再腻几句,央她陪我同去,可是她却突然起身朝门口走去,昏黄的烛光把她的身影扯得有些凌乱。婆婆似乎一直都有心事,可是我总也问不出。
那天夜里,我却又一次梦到了曾经无数次梦到过的情形。满天飞舞的雪花,月光流淌的大地,还有一张清秀的面庞。他嘴角微扬,眸子里闪烁着光芒,同漫天星光交错成最璀璨的笑意。
他似乎在说些什么,但醒来后却怎么也记不起,甚至连他的容貌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
可我却总是一如既往的梦着他,梦着那场雪和月光,没有因由,也没有结果。他就这样莽撞地闯进我的梦里,一留便是整整十七个春夏。
所以我要忘记他,所以我还是一个人去了灯会。
......
......
现在的自己,脑海里还是迷迷糊糊一团浆糊。灯火通明的街道,川流不息的人群都似和我无关。我只是随了人群漫无目的地走着,怀里捧着一大包麦饼,腰间挂着一个饥肠辘辘的钱袋。
钱袋,才是重点。
自己的嘴不争气便罢了,为何这双爪子也要助纣为虐?将大把大把的银子都拿去给嘴巴快活。现在可好了,婆婆省吃俭用攒了一年的钱,被我两天就挥霍了个干净,唯一剩下的,便是这包麦饼。回去后一通骂肯定是难免了,前提是自己还能回得去。
“不管了不管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车到山前必有路。”
一念及此,我的心境也开阔了些许,脚下的步子也轻快了许多。
我一面细细美美地嚼着麦饼,一面傻笑呵呵地看着台子上的戏。戏里讲的内容我看不大懂,我只是觉得戏里的人扮相都瞧着有趣。
看罢戏,自己又随了人群去猜灯谜,听旁人说猜对了似乎还有奖励。要是可以赏几个钱那才是极好呢。
远远地我就瞧见一个挂得高高的红灯笼,上面用墨书着一行字“篆书之下染残红”。
这个谜面的答案我知道,便连忙紧了步子。
仰头看着灯笼,我踮起脚,举着胳膊努力够了一下,没成功。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觉得并没有人注意自己,便抡着胳膊蹦了一下,接着又试了一次,然后彻底放弃了。我可爱的天帝,是谁挂的这个灯笼,下辈子罚他变成南方锻器的矮人可好?
就在这时,一个男子朝我走了过来,灯笼里透出的红红火火的光映亮他的面容,修长的眉,明亮的眸子,挺拔的鼻梁,瘦削的面颊,以及薄如蝉翼的唇。
他站在离我只有一步距离的地方,踮起脚尖轻轻从我头顶摘下了这个灯笼。
我望着他略带笑意的嘴角,以及如画的眉目,心里仿佛闯进了一只欢脱的小鹿。
“谢...”我抬起手打算去接他手中的灯笼,可嘴里表示感谢的话刚刚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看到他扬起手中的灯笼,冲不远处的一个女子晃了晃,含着笑说道:“木叶,这个谜面的答案我知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