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楼门口，听见季姜的呼唤，佟言却被她身边的沈棠溪惊呆了，整个人愣了半天，雷劈了一样。
郄浩不明所以，还以为是热恋小两口的痴情对望，心里羡慕着啥时候自己也能过上这蜜里调油的小日子啊。
身穿合身职业裙装的沈棠溪看了佟言一眼，侧过头，咬着嘴唇轻声呢喃了句，“混蛋。”
在新德西洲立大学那会儿，佟言是沈棠溪的疯狂追求者之一，最终也成功赢得美人芳心、抱得美人归。
大学热恋三年，沈棠溪她妈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上午找到了佟言，跟他坐在咖啡馆里美名其曰谈心。
沈棠溪家庭条件优渥，身上那股天生的富贵气都是她妈妈教出来的，佟言跟她妈聊天时总会不由自主的产生自卑。
沈棠溪她妈不是来棒打鸳鸯的，既没有掏出支票唰地写上五百万要佟言离开她女儿，也没有纡尊降贵主动承认他们的关系，战战兢兢的谈话让佟言明白了她妈的意思，那就是她家有钱，佟言就算奋斗一辈子可能也抵不上沈家一根手指头，如果真心想娶沈棠溪，就入赘沈家。
佟言搞明白了，原来是要自己倒插门。
他已经忘了自己当时有多愤怒，在爱情与自尊之间他感到彷徨，他真心爱着沈棠溪，可入赘又太欺辱人，于是他做了一件蠢事，居然将她妈妈说的话转达给了沈棠溪。
沈棠溪因此和家里大吵一架，她妈妈后来就给佟言撂了狠话，两人要是能成，她就活活撞死在他们面前。
佟言与沈棠溪的恋情也开始出现裂痕，因为心里有了芥蒂，佟言对沈棠溪的脾气不再那么容忍。
当沈棠溪说，佟言我们分手吧，佟言沉默了很久后说，好，然后砰的一声摔门离去。
两人就这么分了，挺神奇的，没有什么狗血剧情，也没发生轰轰烈烈的大事，原本说好一生一世的两个人，瞬间老死不相往来。
在失恋那段时间里，佟言甚至怀疑是不是老天爷为他按了快进键，导致一些分手该有的情节都被自己省略了。
季姜走过来，伸手在佟言面前晃了晃，笑道：“怎么啦，傻了啊？”
她顺着佟言的视线看去，是刚返回电梯重新上楼的沈老师背影，季姜一脸狐疑，“你认识沈老师？”
佟言嘴角有些苦涩，转身走了，“算是认识吧。”
“什么叫算是认识，认识就是认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嘛。”季姜从屁股后头跟来。
看得出来，佟言并不想提沈老师，季姜很识趣地没有再问。
“送我进图书馆就行了，我没有学生证，会被拦在外面。”佟言说道。
季姜看看他，犹豫了一下，拍了拍小脑瓜笑道：“对了，刚好我也要去图书馆查资料，不如一起吧，我是学生会主席，可以跟门卫求情破例放你进去的。”
佟言哦了声。
获得佟言的许可，季姜立即高兴起来，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她脚步轻快地走在佟言前面，不时和路上相熟的朋友们主动打招呼，吓得那些朋友们以为认错了人，这丫头居然还会主动理人了？
看着季姜一副轻松愉快的样子，佟言有些不自在，他能感受到她朋友们投过来的奇怪眼光。
我去，这些人不会认为我们在谈恋爱吧？
季姜心思细腻，察觉到佟言的不愉快，笑着问道：“怎么了，跟我一起走很丢人吗？”
佟言赶紧摇头：“当然不是。”
季姜撇撇嘴道：“那我看你耷拉着一张脸，好像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她又歪着头笑眯眯，“怎么，难不成我这样的丑八怪不配和你去图书馆嘛？”
佟言苦不堪言，“也不是……你挺漂亮的。”
季姜咯咯笑起来，背着手蹦跳起来，像只百灵鸟，她绽放出大大的笑脸：“谢谢佟言小哥哥的夸奖。”
两人进了图书馆，佟言寻找历史类别的书籍翻阅，季姜也说要去查资料，可溜达来溜达去始终在佟言周围晃悠，两人不时碰上。
过了会儿，季姜有些百无聊赖，手指抚摸着书架一路走来，问道：“你查得怎么样啊？”
“什么？”佟言忙着翻书，头也不抬的道。
“就是那本日记啊，你不是调查那本日记里的东西嘛。”季姜的语气轻松，好像在说一件很好玩的事情。
“喔，没什么发现，日记是七十多年前的东西了，而且应该和旧神有关，这类古老文献资料早在联合政府初建的二十年动荡中就被打砸毁坏了，很难有线索。”佟言抬了抬头。
季姜正在低头看一本维克多的名著，长长的的马尾下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
她其实很好看。
“怎么，找不到线索在发愁啊？”季姜看佟言不说话，转过头来问道。
佟言急忙收回目光。
“这倒没有，”他搔搔头皮，“我在思考有哪些旧神可以被称作圣主，可惜我也不太清楚有关旧神的事，甚至连他们名字都记不全。”
“不要急，饭一口一口吃，事一点一点做，”季姜调皮地冲佟言笑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我也可以帮着你找，我们男女搭配，效率更高噢。”
“驱魔的事情女孩子就不要参与了。其实我很好奇，二号公寓那么危险，你就不害怕自己也会遭遇魅灵吗？你其实完全可以把这件事推给别人来做的。”
“当然害怕了，”季姜假装漫不经心的说道，她又开心地看一眼书皮，小声读着上面的作者介绍，“可是害怕有什么用，这是我的母校，我更是校会主席，我当然不能逃避。再说，不是有你嘛，如果驱魔失败，我还可以跟你做个伴呀。”
佟言无语。
季姜又问：“佟言，你以前驱魔的时候，心里害怕吗？”
佟言想了一下，决定老老实实的承认，“害怕。我这个人其实非常怕死，因为我还有好多事没做，我不想这么随便死了。可我又不得不去面对这些，如果不去驱魔，我就赚不到钱。从第一次驱魔我就怕，哪怕是现在，我已经是七品镇灵师，让我去学生公寓驱魔，我仍是害怕的。”
“嘻嘻，有勇气承认自己的懦弱，这是优点。比网上某些敲键盘，现实中却唯唯诺诺的胆小鬼强。”
“如果真的有那种强大到连你都对付不了的恶魔，我希望在它找上我的时候，可以让我悄无声息的离开，不要像那四个倒霉的学生。最好是在背后，在我毫无知觉的时候。”季姜把书抱在胸前，歪着头，好像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佟言默默看着她，女孩的身影沐浴在灯光下，竟有些模糊。
她微笑着看向佟言，喃喃道：“那样死的人，应该很幸运吧。”
佟言摇了摇头，笑了，“放心，我会保护好你的。”
听着这话，季姜竟然红了脸，她捧起书本遮住自己的脑袋，突然惊呼一声，叫佟言过来。
“快来看这本书上的内容！”
佟言放下手头的书，接过季姜那本维克托的《笑面人》
“黄金的体积每年要磨去一千四百分之一，这就是所谓的牺牲。因此七大洲流通的十四亿金子每年要牺牲一百万。这一百万黄金化作灰尘，飞扬飘荡，变成轻得能吸入呼出的原子，这种吸入剂像重担一样，压在人的良心上，跟灵魂起了化学作用，使富人变得傲慢，穷人变得凶狠。”
“人也一样，七大洲有四万万五千万同胞，他们当中有首相、有亲王、有富豪、有平民。他们是可以被改造的，把那些优秀人类保留，将劣等人类全部剔除，这些被剔除的劣等人类就是牺牲。如此，人类必将越进化越强大，所有人都是见证者。”
“神权与人权应该是对等的，神是由人进化而来，他们凭何高高在上？神才是这世界最大的毒瘤。天赋人权，在圣主带领下，我们可以拜天、拜地，唯独不拜神明，我们将以荣耀之痛铸就属于人类的辉煌，我们要让天宫燃起大火，向诸神发起挑战！”
内容到了这里戛然而止，后面没再出现任何描述圣主或诸神的内容，但仅这短短几段话就足以让人头皮发麻。
佟言推测道：“在七十年前，那段百鬼夜行、魔法动乱时期，除了旧神以及霍格沃茨基金会扶持崛起的至神宙斯，还有第三方势力，第三方势力应该就是以圣主为首的人类组织。他们的目的就是推翻世界上神权至上的地位，可惜不知为何失败了，旧神至少还能找到些模糊的记载，而圣主的存在就连案牍文字都凤毛麟角。”
他又浏览最后一段，是有关圣主的形象描述，“三面六臂九眼，大力鬼王，威灵显赫，手持降魔杵，镇天统兵，保佑信徒。”
佟言将书合上，塞回书架，以拳击掌道：“又多了几分胜算。”
季姜满头雾水，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