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的空气中弥散着栀子花的清香。栏杆外，汩汩流涌的河水倒映着灯光与夜空。
“你……怎么就这样跑来了，一声招呼也不打，怎么……”云潇声音轻颤，语无伦次。
夜风一吹，她已经清醒了大半。
“想给你个惊喜。”洛凡轻笑。
真是惊喜，又惊又喜。
“你怎么知道我在河边？”
“我在你们宿舍楼下等了一阵子，碰见你室友了。她们给我说，你不是在店里，就是在河边熘达。”
“你是自己一个人来帝都的吗，还是和家人一起？”
“就我自己。”
洛凡顿了一下，又说：“和家里人闹掰了。”
云潇惊诧地扬眉，“怎么回事？”
洛凡从头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思绪也随之飘飞到几个月前……
从升入高三起，洛凡就受到了来自母亲的严格监管，压力陡增，学习被抓得很紧。
每天刚放学就由司机接回别墅，在家庭教师的监视下写作业到深夜。
每到周末还有额外的一对一辅导，没有一刻得闲。
只有每周六晚上，他能有少许自由时间，利用这个空档趁机和云潇发微信聊几分钟。
12月那天，他刚发完微信，母亲突然破门而入，吓了他一大跳。
心虚的表情没有逃过洛母锐利的眼睛。
几番抗争均以失败告终，他的手机不幸被缴获了。
翻看着儿子的聊天记录，洛母的脸色逐渐阴沉下去，目光凶得几乎能喷火。
她用做着长长美甲的手指抓着手机晃荡着，气急败坏道：“还‘我想你’，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这就是暑假你叫家里来那个女孩吧？可真行！都上大学了，还来骚扰你学习！”
“她知道你上高三吗？如果她真的心里在乎你，就应该滚远远的！”
洛凡好几次出声争辩，但都在母亲连珠炮般的叫喊中败下阵来，找不到任何插话的机会。
最终，手机彻底被没收了。
他再也没机会和云潇取得联系。
洛凡把这段经过详细讲给了云潇。当然，把他母亲出口伤人的那些话略去了。
云潇点点头：“我就说呢，你怎么把我删除了！我给你发了无数条消息，永远都发不出去！”
洛凡满脸痛苦的歉意：“对不起……”
云潇主动地牵起他的手，“没关系，这不怪你。后来呢？”
洛凡接着讲述。
后来，临近高考，他和每个高三学生一样，昏天黑地地复习，紧张忙碌地备考，经历了人生中压力最大的一段时光。
“然后就高考呗。”他澹然用一句话带过了所有。
“考的怎么样？”云潇眼神闪起亮光，期待地问。
现在是6月底了，按道理分数已经出来，开始填志愿了。
“挺好的。”洛凡澹澹微笑道。
“打算报考哪？志愿考虑好了吗？这是大事儿，得认真对待！”云潇正色道。
“我知道，确实是大事。”他点点头。
“有初步打算吗？查资料了吗？有没有咨询老师？”她忍不住一股脑说道，“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
“不用了。”洛凡的嗓音低沉醇厚，宛如夜色中的清泉，“我已经填报好了。”
“报的哪？”云潇满脸期待与好奇。
“帝都财经大学。”他薄唇轻启道。
云潇一下子愣住了，停住了脚步。
“真的假的？”她睁大眼睛。
“真的，骗你干嘛？”他坦然地笑，“以后我和你是校友了，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云潇：“……”
惊喜是惊喜，更多还是意外！
她一直以为洛凡会上清华呢——去年暑假去他家里，他母亲一直信誓旦旦地放话，洛凡非清华不不上。
云潇后来也了解到，他的成绩很好，在全年级遥遥领先，考清北是非常有希望的。
“可以啊！已经很好了！”她笑道，掩饰着眼神中的意外。
“嗯。太好了。”洛凡的笑意在嘴角扩大，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他确实填报了帝都财经，但是却隐瞒了很长一段故事——
在高考考场上，他故意空了数学10道选择题。
从那时起，便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
成绩出来了，固然很出色，但却让父母大失所望。
这分数，根本够不上清华的线！
父亲唉声叹气，母亲也急得跳脚。夫妻俩几乎愁白了头发，在家里终日商量儿子的前途。
“要不……复读一年？”
“不行！绝对不能复读！”
“那咋办！”
“就按这个成绩报，985是没问题的。”
“绝对不行！无数双眼睛看着咱们呢！把话都放出去了！要是没考上清华，有什么脸见别人？？”
……
父母亲争执商议了一宿，最终得到一致结论：送儿子出国留学。
请最好的留学机构，不管砸多少钱，也要把洛凡送去全球顶尖的大学。
洛母跑了全市的机构，都不满意，然后亲自乘飞机去了帝都、魔都，足足联系了二十多家，挑了一家实力最牛的。
她预付了一大笔定金和咨询费，请了最优秀的顾问，列了份择校清单：哈佛、耶鲁、斯坦福、剑桥……
她的要求很简单：只要最好的。
这样好几天忙活下来，她已经疲惫不堪。
坐飞机连夜回C市，到家给儿子一说，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死活不同意留学。
“妈，我不留学！想都别想！”洛凡坚决道。
“不留学，你上什么啊？”她被气得够呛。
“我已经查好了，我的成绩可以上帝都财大。”
“胡说八道！那是什么破学校？听都没听过！”洛母气得涨红了脸。
一直以来高傲和虚荣，让她瞧不起除清华外的所有国内高校。
“谁说是破学校？帝都财大是很好的！”洛凡也来了气，执拗地反驳。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话赶话，大吵了起来。
洛父也加入了他战局，和妻子站在统一战线，对儿子进行了严厉批判。
“高考考砸了，我们一直没说你什么，如今还这么犟！”
“以后你要继承公司的，履历上没个清华哈佛什么的，是很难看的！”
……
洛凡觉得脑袋快要炸了。
两个月前，他已经满18岁了。
他早已受不了父母这种过分的干涉和过紧的束缚。
“我是成年人了！我想自己为人生做一次主！”他无奈地反抗。
但换来的只是更激烈的抨击。
“还嫌我们管你是吧？管你是在乎你！”
“你就算扫大街，捡破烂，别人都不会说你两句！”
……
最终，这场争吵以洛凡摔门而去，离家出走收场。
当天晚上，他就带着身份证去宾馆自己过夜了。
家里的关系降到了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