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给皇上请安。”皇后这才恭敬的屈身行礼，锦衣曳地，仪态万千。
楚越宸‘嗯’了声算是应承，目光却只望着跪地的慕子染，平静问道：“朕要听你的解释。”
慕子染轻蔑一笑，只垂眼兀自抓着那根缎带，淡淡道：“庐陵先生无题之三，意指虽不得长久相见，却在感情上却早已契合相通。
皇后，皇上……”她抬眼哀伤的望着楚越宸，咬牙吐出二字，“明鉴。”
楚越宸点头，“不错，此时讲的正是惠小仪所说的含义。”
“皇上！”
见楚越宸大有庇护慕子染的可能，皇后两步上前，蹙着眉正色道：
“皇上也不可听惠小仪片面之词。
本宫虽不忍也不愿看到在本宫统领的后宫中出了存此歪心之人，只是这凤凰木，凤凰诗，还有那朱红的绸带样样刺在本宫心头，如何能视而不见！”
楚越宸抿唇，他竟无法反驳。
侧目看向跪着的慕子染，还有那手中紧握的绸带，他眼神眯了眯。难道对于慕家的高抬，真的让她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
他竟首次怀疑了慕子染，这叫他一时难以释怀。
皇后自然察觉到了楚越宸眸子的动摇，索性鱼死网破，伸手扯下发上封后大典亲赐的攒珠九尾凤金步摇，目光凌厉毫不退让。
“皇后娘娘息怒。”在场之人均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下了一跳，纷纷跪地哀求。
“皇后这是作甚，要威胁朕吗？”楚越宸拂袖背手，已是满脸铁青不悦。
“臣妾不敢。”皇后直视着楚越宸，凄然一笑：
“臣妾掌管后宫数年，虽无大功却也兢兢业业，呕心沥血。
本宫是皇上亲封的皇后，便是要废亦只能皇上开口，臣妾定当退位让贤，在此之前却是不容许这后宫存在如此妄为之人。
如此便是在打臣妾的脸面，更是打皇上的脸面！”
字字珠玑，诉说自己苦心之余亦将慕子染僭越之罪铁板钉钉。
分明已是二月春暖，然皇城中的绿意总是较别处晚。枯枝才抽新芽，遗留下来的还是去岁的寒凉。
慕子染一字都未听进去，她知道今日已回天无力，只是也渴望听到楚越宸一句替自己辩解的话，那便要打要罚都足够了。
楚越宸果真看向了她，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他微微张口，最终还是几步上前扶起皇后，将那只凤钗重新插回她的鬓上。
看到这个举动，慕子染无力的垂下头，泪水缓缓涌上，她只倔强的闭着眸子不让泪珠跌落一滴。
楚越宸轻叹一身，温言道：“皇后这是做什么，若是这般贤德宽厚还不足以座上凤座，只怕天下人都要说朕昏庸了。”
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深沉而温暖，缓缓朗声道：“朕皇后永远都是是你，景氏，柔嘉。”
此话一出，阮文君的神色瞬间冷了下来。
皇后眼泛泪光，柔情愈甚，挽着楚越宸的手道：“有皇上这句，臣妾就是死也甘愿了。”
她亦帕子抹了抹眼角，复又沉声道：“依据宫中这僭越不敬之罪便是处死也不为过，只是念在小仪毕竟侍奉皇上有功，还是从轻吧。”
这话说的四面圆滑，表面是为慕子染求情。
实则却是向楚越宸施压，她如何不知楚越宸此番虽未替慕子染开脱，但让他重罚自己的心上人却也是办不到。
与其避重就轻，倒不如自己率先道出其罪之大，传扬出去，也是自己的体虚宽怀。
楚越宸却像不知她的如意算盘一般，拍了拍皇后的手，欣慰道：“柔嘉真是朕的贤后。”
再将目光转回慕子染身上，那跪的笔直的身形深深刺痛了他的眼眸，楚越宸稍作沉吟，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开口：
“绛雪轩慕氏，不敬皇后存僭越之心。现废小仪降为贵人，禁足三月已求端身正己，澄明心境。”
“如此可好？”楚越宸还是笑着询问皇后的意见。
皇后面色有片刻的僵硬，欠身恭顺道：“皇上断事自是半点不偏颇，只是……”凤眸缓缓看向所贵之人，流露出比先前更深的凌厉。
“臣妾虽有宽容惠贵人之心，这代表历代皇后的凤凰木却未有，不如再请惠贵人跪在这树下几个时辰，已求灵树庇佑。”
“便依着你的话吧。”楚越宸也不看旁人，只温情的注视着皇后，亲手将那散下的发丝绕至耳后，唇畔带笑。
帝后二人相挽朝畅音阁走去。
“嫔妾，谢皇上恩典，谢皇后娘娘仁慈。”楚越宸没有回头，在那些或关切，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目光里，慕子染平静朗声拜道。
楚越宸身形一顿，却还是不曾停下脚步。
畅音阁内鼓瑟吹笙，喧腾一片。
凤凰木下膝枕寒霜，泪湿薄裳。
“诶呦喂，来人啊，快来人扶一把啊！”绛雪轩门口处，小周子支着直往下倒的慕子染，半步也走不稳，急迫的扬着脖子叫喊。
院内传来了脚步声，岸芷本还兴高采烈的脸在见到这副模样后瞬间怔住。
慕子染苍白着脸，额发尽数浸湿粘在脸庞，嘴唇青白，软绵绵的任由小周子支着，半点使不上力气。
岸芷赶忙上前搀扶住慕子染另一边胳膊。
汀兰踏出门看到小周子后，迅速附在杏红耳边嘀咕几句，看杏红跑回院内后才紧张的拿帕子擦拭慕子染额头上密布的冷汗，接替过小周子，让慕子染倚靠在自己身上。
“早上出去时还好好地，怎么回来就成这样儿了？”汀兰望着小周子，担忧的问道。
“任谁跪大半日都得成这样。”小周子自己用袖子抹了抹汗珠，喘息后接道：
“才是初春，那寒气还没走，小主穿的又单薄，叫我说皇上又没看着，偷偷懒也使得啊！谁知小主偏不，直挺挺跪了那么些时辰，看的奴才我都膝盖疼啊！”
“还好白……”岸芷话还未完，却被汀兰打断，接口道：“是啊，还好白天太医送了些药来，正好能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