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子染打开妆奁，斜睨了岸芷一眼，笑道：
“这些东西既不能打赏，也不能当银子用，不过摆着好看罢了。”
“好看也是好的啊。”岸芷笑吟吟的模样。
以指尖轻轻滑过盒顶，不得不承认，太后之物果真非同凡响。雕花的精细程度叫人叹为观止，慕子染翻转着四个面，只见四面雕刻四时之景，栩栩如生。
突然一道细密的缝隙映入眼帘，慕子染一惊。
却听得门被推开的声音，汀兰带着那小宫女垂首上前行礼。慕子染忙把有缝隙的一面转过去，面色如常的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是哪宫的宫女？”
“奴婢名叫辛儿，现在御膳房当差。”辛儿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回答。
“御膳房？”慕子染眼睛一转，疑惑道：“本主也曾在那里备过菜，却为何没有见过你？”
“奴婢刚入宫不久。”她怯怯的抬头望了慕子染一眼，嚅嗫道，“许多规矩都不懂，才会被容才人责罚的。”
慕子染轻柔一笑，摇头闻声道：“你规矩很好，只是不凑巧的送了‘木’字过去。”
她沉吟着叹了口气：“这般看来，辛儿你遭此厄运委实是受了本主的连累啊。”
岸芷抢到：“小主都拿御赐的金疮药给她用了，还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啊。”
辛儿一听，又是感恩又是惶恐，重重磕了几个头道：
“奴婢虽才进宫，也是听闻过小主的宽和。奴婢人微，今后定当做牛做马以报答小主今日的恩德。”
慕子染瞅了岸芷一眼，笑着埋怨道：“瞧你。”
复又看向辛儿：“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你要记住，在宫中不可存害人之心，也决不能一味懦弱忍让，否则只有被欺凌的份。”她这番话不知是说给辛儿，亦向说给自己一般。
汀兰望着慕子染，欣慰的轻笑。
辛儿郑重的抿唇点头：“奴婢谨记。”
“下去吧，想必锦华轩那边不敢再找你麻烦。”
辛儿闻言再次叩头谢恩，垂首退出殿外。
将暖炉搁在膝头，慕子染这才取过妆奁，轻轻抚过裂开的细缝轻叹一声，向汀兰问道：“宫中可有能修补饰物件儿的地方？”
汀兰探过头细细端详一番，摇摇头，
“修补衣裳发簪的倒有，况且这木头雕的一旦开裂，哪里还复原得了。”
看着慕子染越发皱起的脸，汀兰复又宽慰道：
“太后既然赏赐下来便不会再要回，小主不必忧心会被责罚。”
慕子染怒了努嘴，将妆奁靠在暖炉上，幽幽道：
“太后赐的是妆奁，要的却是我这颗忠心。只要这心未变，东西或损或毁都不会因此怪罪。”
葱段般的指节划过这等精雕细琢的花样，她幽幽的叹了声气：“只是可惜了这样好的东西。”
汀兰亦有些惋惜，看着慕子染冷至青白的双手便又添了鼎暖炉于桌上，无心道：“谁曾想这般贵重的东西却不经摔，在那绵软的雪地中一磕就裂。”
慕子染挑眉，大概精贵的东西都脆弱不堪吧，就向这宫中的人一样。
枕着自己的手臂，两个暖炉氤氲起雾气将慕子染包围着，眼皮越来越重，昏沉沉便欲进入了梦乡。
忽而一阵奇异的香味传入鼻息，淡而微苦，略带几丝药味。
慕子染一向对味道敏感，更不喜用香料，勉强熏些沉水香已是顶了天。她秀眉微蹙，闭眸唤道：
“汀兰，不是说不许熏旁的香吗，还不快熄了。”
半晌未有动静，而那香味越发浓烈，慕子染放下手臂，朦胧的睁眼高声道：
“汀兰？你在哪儿。”
汀兰屋外烧着沏茶的水，听到声音忙掀帘而入，在衣裙上擦擦手笑道：
“小主有何事？奴婢在屋外听不大真切。”
慕子染懒懒的撑着额头，带着一丝被吵醒的不悦，
“香，还不快熄了。”
“香？”汀兰疑惑的望着窗边空置的香炉，转头迷茫道：“小主惯用的沉水香前日用完了，内务府今日才送了新的来，这还未点上呢。”她迟疑道：“小主许是闻错了？”
慕子染闻言直起身子，那香炉却是未点。她再次深嗅，却发现那股气味萦绕鼻息挥之不去，心中越发纳罕，就在这时忽然发现了置在膝上的妆奁，
她心一沉，只觉得一种奇怪的力量让她心底发毛，
缓缓俯下身子，靠近那道裂缝，轻轻抽动鼻尖。
“咚。”一声巨响。
汀兰猛地一颤，只见到四散一地的珠钗发髻，与那破碎的梨花木妆奁。慕子染惨白着脸，如翼般的眼睫不住抖动，那副神情宛如见到地狱修罗。
她颤抖这指尖，指向满地狼藉，冷声道：
“香味……”吞咽一下，只觉得置身冰窖一般，“是从那裂缝中传来的。”
汀兰紧抿双唇，快步上前查看裂开的木片，她背对着慕子染，却能明显的感受到她发现了某样东西后震惊的表情。
汀兰收拾起东西放在桌上，慕子染远远望着，只惊异明明摔裂的盒子却恢复原样。
汀兰蹙着眉头，用手摸索一番后只听‘哒’的一声，取下一块小木片来。
“这便难怪在雪地上都能裂开，原是设了夹层。”慕子染摩挲着腕上光洁的羊脂玉镯，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恐慌道：“里面装着何物，呈给我看看。”
汀兰犹豫着，迟迟不肯上前。
“我掩住口鼻便是，不用顾虑且呈上吧。”
汀兰见慕子染已掩上丝帕这才将夹层中所放之物呈给她，慕子染拿着细细端详，只见是一张糊着略透明晶体状的纸，已有些微微融化的迹象，
慕子染不解的抬头问询，
“回小主……”汀兰咬咬牙，面色凝重，“是麝香。”
瞳孔收缩，捏着那纸只觉得如千斤重一般。麝香，足以让女子滑胎，终身不孕的麝香？慕子染手微微颤抖，心中不免嘲讽，原来太后还是要防着自己，除了赵家女儿，谁都不能怀上龙裔。
“正是备了两个暖炉，才让这本封好的膏体融化，又从那摔裂的缝隙中透露，出来才幸得及时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