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一声响，萧衡重重的挥拳砸向一旁的宫墙，震得檐上积雪簌簌而下，落满一身。鲜血顺着指缝流出，低落在莹白无暇的地上，竟比红墙还要耀目几分。
他急促的喘息着，只觉愤恨与气恼在胸腔中越发膨胀，几欲炸裂开来。脑中轰鸣，实另他什么也思考不得。
“萧衡？”不远处发出惊异的一声，继而转为藏不住的欢喜。“真的是你吗萧衡。”
一席嫣红色珍珠绒袄裙，衣领与袖口皆滚了雪白的绒毛，瞧上去霎时灵动娇俏。裙上又以五色丝线绣成花鸟，一双暗色的鹿皮小靴缀着金铃，伴随跑动的步伐叮铃作响。
耶律晴头戴与衫裙相配的帽子，小鹿一般欢腾雀跃的来的萧衡身边，双颊泛着微红，两点梨涡盛满蜜意，眸如点星，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
“在这里都能碰到，看来你与我的缘分是深的不能再深了。”
萧衡埋着头，连应她一句也没有。
耶律晴的目光这是才从他身上移开，注意到地上的血迹后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你受伤了！”
“……”
“是你自己弄的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耶律晴撇着嘴，蹙眉担忧道。可萧衡显然还是不愿搭理，她也不沮丧，长舒了一口气后解下帕子，强硬的搬过他的手包扎起来。
“男女授受不亲。”萧衡抽出自己的手，别过头冷声道。
耶律晴保持着姿势顿了半晌，她气鼓鼓的盯着萧衡，一咬牙走到他对着的方向，拽过手再度包扎起来。
还一边扬声道：
“你们大楚不是讲究尊卑吗，那我是草原上的公主，还是宫门的娘娘。所以我要你做什么你只有听命的份……嗯，系上……瞧，止住血了吧。”
萧衡自始至终没有看她一眼，甚至连‘多谢’二字也不愿说，扭头便往前走去。
耶律晴难得在宫里撞见他，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机会，赶忙小跑着追了上去，乖巧的跟在萧衡身边。
好在这条路上少有人来，也给了她能够放肆一把的条件。
耶律晴背手，一边走一边踢了地上的雪，每过多久那靴子便已湿了大半。她这才仰起头，突然问了句：
“你是来宫里看我的吗。”
她狡黠的笑了笑，原想着萧衡必定不会回话，拿自己便可顺理成章的告诉他‘不说便是默认。’
当她如意算盘打得正欢时，不曾想萧衡并不配合，径直冷漠的吐出二字：
“不是。”
耶律晴的笑霎时凝在脸上，“这个时候你倒愿意答话了。”她气愤的扭头至一旁，咬着下唇，皱起的眉毛越发显得娇蛮可爱。
半晌后，她嘟囔道：
“你连说句谎话哄我开心也不行吗。”垂下眸子，纤长的羽毛睫覆于眼下，微微晃动。“其实我心里明白的很，你是来看慕子染的。”
“包括你手上的伤和你发不出的怒气，都是因为她被打入冷宫而你又无可奈何，对不对。”
“对。”萧衡坦然道。
耶律晴挑了挑眉，耸肩道：
“你瞧，虽然我们都没有说过几句话，而我却懂得你的心……可你却从不明白我的。”
“我明白。”
“不，你不知道！”耶律晴陡然拔高声调，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又赶忙惭愧的低下头去，眉目里的哀伤一闪而过，归于平静。
“其实今日我本是去找她的，只可惜对这宫太不熟悉，这才迷了路。”顿了度，复又继续道：
“并不是只有你才会担心她。听说那北三所不是什么好去处，我也难过得不行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谁都没有办法，若不做到隔岸观火冷眼旁观，也只会给她带去更大的灾难罢了。”萧衡眯起眼，清冷的嗓音满是无力。
“谁都没有办法，那慕姐姐自己呢？”耶律晴抿着唇，倔强道：“她是我见过最聪明勇敢的中原女子，那些别人都束手无策的事她也总能做好，所以为何不干脆选择相信，相信慕姐姐只凭借自己的力量也能走得出来。”
“你当真这样想？”萧衡终于侧过头，正眼望着身边的耶律晴。
耶律晴与那双蜜色的眼眸对视上的瞬间，只觉一颗心狂跳起来，望着倒映在其中自己的模样，她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仅仅被萧衡看着，都是那样弥足珍贵。
陷在其中，竟看的痴了。
直到萧衡蹙起眉心再度转过头去，耶律晴这才回过神，也忘记了他方才到底说了些什么。
二人再无言语，于满天飞雪中沉默着前行。
当她抬起头想要看看到了何处时，才陡然发现那道钉满九十一颗门钉，恢弘气派的朱红宫门，正在不远的方向。
那正是耶律晴入宫所经的神武门。
怎么这样快。心中暗叫着糟糕，再顾不得那么多耶律晴只跑到萧衡身前，张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严肃认真道：
“等等，我还有话要同你说。”
“你已说了一路了。”萧衡回道。
“不，和那些不同。”她紧咬着下唇，话道嘴边却又好像噎住一般说不出来，着急的直跺脚。
“萧衡你可知，两日之后便是我的生辰。”
“想必宫里定会替你大肆操办，热闹无比。”萧衡不解，为何这件事在耶律晴那里会变得难以开口。
耶律晴一双眼眸来回游移，显得很是焦虑不安。一点朱唇几度开阖，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
“自入宫来皇上就没有召见过我，所以这次生辰……或许我终于有机会侍寝了。”
“恭喜。”萧衡愣了片刻后，淡漠起容色，平静道。
“恭喜？”耶律晴幻想了无数种答案，他或许会宽慰自己，会替她难过，会有很多其他的反应，可偏偏是最生冷无情的二字。
苦笑一声，眼中顷刻间泛起水雾。
“倘若我真心喜欢那人，那方称得上一句恭喜。可萧衡你是知道的啊，我……”
“晴妃娘娘与辽国共偿所愿，微臣与有荣焉！”萧衡忽然躬身一拜，无比郑重的行礼道，借此打断耶律晴未说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