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皇上彻查！”慕子染半点不为所动，亦没有将声调放柔和些，只是仰头望向楚越宸将方才的话又重复一遍，态度坚决毋庸置疑。
“好，好。”楚越宸怒极反笑，攥紧拳头却又不知该把慕子染如何是好，索性一甩袖子怒气冲冲的往外走去，边走便道：
“你爱跪便跪，朕还能拦你不成。”
力道极大的推门而出，外面久候的李德全与小周子被惊的一个激灵，赶忙躬身跟上，怯懦道：
“不知皇上现在要去何处……”
楚越宸脸色极为难看，怄着一口闷气于胸偏偏找不到发泄的地方，因此只不耐烦的冷声道：
“上朝。”
一转眼，在看到院中静立的萧衡后，目光当即沉下，周身散出危险的气氛。楚越宸放缓脚步，与萧衡相隔不远处停了下来，却并不打算开口。
“微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萧衡单膝跪下，行了一礼拜礼。那乌墨色的发上浸染尘霜，显然是在外奔波了一夜。
楚越宸锐利的鹰眸眯起，咬牙吐出两字：
“免礼。”
萧衡立起身来，抬眸直视着楚越宸。他的目光清冷而坚定，坦坦荡荡却又像是在与面前的帝王较劲一般。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立场与眼神看去看他。
空气如胶凝冻住一般，让李德全分明仲秋却如处隆冬般生寒！他轻嗽一声，朝小周子使了个颜色，将这难事推托过去。
小周子也不蠢笨，自然知道这一触即发的气氛极易使龙颜大怒，可又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的问道：
“如今时辰尚早，皇上又整夜未眠，不如去养心殿歇息片刻再……”
“朕说去上朝！”
“是。”小周子心中一紧，赶忙将身子躬得更低，闭上眼恭顺回道，再不敢多言一句。
楚越宸冷哼一声，转过头再度望向萧衡，口中的话却不知在向谁言，“朕是天子，自然吩咐什么便是什么，岂容他人置喙。”
撇下这句话后便阴沉着脸，坐上御辇起行。
待彻底没了踪影后，汀兰才忧心忡忡的迟疑片刻，劝道：“将军的好意小主自会记在心中，可眼下皇上已然生疑，若还要插手只怕会给将军惹来麻烦。”
她顿了顿，张望着那扇紧闭的雕花木门，苦声说：
“那样也是小主最不愿看到的。”
萧衡并没有答复汀兰，他的眼神坚定果决，看着前方，似乎能穿过那扇门将目光投在慕子染的身上，带给她温暖一般。
在他做出决定的一刹那，便再没想过后退一步。
从前对楚越宸的敬畏之心也仅剩下了敬而已，即便他贵为皇上，习惯了看别人俯首称臣山呼万岁，可若要伤害萧衡所在意的人，那还何畏之有，有何畏之。
他定不会眼睁睁的旁观。
萧衡忽然迈开步子，径直走向了正殿。在汀兰诧异的目光中缓缓停下，抬手抚上那染着寒气的木门，静默无声。
殿内的慕子染依旧保持跪着的姿势，侧首望着门上投影下的影子，在晨起的微光之中，宛如给予庇护的浓阴，斜长的一道，将她包裹其中。
几声抽泣，快速的隐匿于捂住嘴的掌中。方才被楚越宸句句伤心都不曾流泪的慕子染，却在此时泣不成声，泪水断了线那样，从指缝划出，顺着下巴的弧度滑落于地。
即使她如今遍体鳞伤，可那扇门的存在依旧会把本不属于她的温柔也尽然隔断。甚至于妄想期盼，都统统遏制。
闭上眼，慕子染右手撑着冰冷的地面，不住发颤，哭得撕心裂肺。
因楚越宸一时的突发奇想亦或称之为怄气，满朝文武天蒙蒙亮便从睡梦中惊醒，慌乱章又提心吊胆的更衣入宫。
皇城甬道随处可见三五成群的车马涌入宫门，人心惶惶，皆在思考着皇上此举的用意何在。
当然这其中除过三人。
阮相如从容不迫的掀帘下轿，看上去竟比平日还容光焕发些，一副运筹帷幄的从容之态，在掠过其余几位交头接耳的大臣是，能听到他们正在议论纷纷。
“今日竟不见那慕家两父子。”
“可不是嘛，听孔大人说轿子途径慕府时，可是大门紧闭，连个看守的护卫也没。往日巴不得抛头露面溜须拍马的那两人，如今倒安生下来，真是天下奇闻。”
“依老夫看，皇上今日提早上朝，说不定便与此事有关。”
阮相如听了几句后，便轻嗽几声，似笑非笑道：
“几位大人看样子精神甚佳，丝毫没有因这突发情况而损了对同僚的关心于在意啊。”
见来人是在朝堂中呼风唤雨的阮丞相，那几人当即住了口，悻悻的拱手道：
“下官参见阮丞相。”
阮相如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便继续往太和殿走去。
那几位大臣见丞相只字不说，心中却更是没底，忙跟上前谄媚试探道：“我等哪能比得上丞相大人得皇上重用，知皇上心意，故此只能像没头苍蝇一般乱猜，就怕待会大意疏忽触怒了龙颜。”
“是啊是啊，还请丞相多提点几句，我们心里便有底了。”
“皇上的心意只有皇上自己明白，身为臣子的妄加揣测，可是大罪。”阮相如轻描淡写的说道，他本就是儒生出仕，谈吐也是温文尔雅，听在旁人耳中，这春风沐浴却比疾风骤雨更让人心有余悸。
可随即他又补充道：
“两位慕大人或许只是被皇上另委重任，尔等不必猜测过多，只需做好自己的事便可。”
先前还沉入谷底的心情霎时又如看到希望一般，那几位大人松了口气，却没有意识到阮相如一字一言都是在同他们打马虎眼，反而感激戴德的谢丞相指点，再拱了拱手，待丞相先行后，跟在其后一同进了朝堂。
阮相如侧着眸子，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却不知如今的慕易正面色惨白失魂落魄的瘫坐在衣衫，自从昨夜有人来报自己的二位夫人因巫蛊为祸谋害龙裔被关押大理寺待审时，他的一颗心便如离体一般，吓得几欲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