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愁云惨淡，新月般的秀眉颦蹙而起，眼中满是忧虑。复而叹息一声，将抹布随手搁往一旁，靠在架子上，抱着那花瓶思索起事情来。
“也不知小主可有察觉……”她不知不觉竟将心中所想念叨了出来，赶忙捂住嘴，警惕得四下查探，见无人后才松了口气，颓然垂下胳膊，神情又恢复到沮丧。她除了在担忧昨日的举动可有被慕子染看到以及汀兰那可怕的眼神外，更重要的是为皇上并未过多表示而失望。
既接受了她的亲近，便该是对她有意，可若有意，又为何不让小周子私下召自己前去御前侍奉。
几番思索皇上那猜不透的圣意仍旧毫无出路，岸芷思绪蓦得一转，竟又忆起那噙着笑意的眸子。
平日里总是睥睨傲然的鹰眸，原来温柔起来，是能将人从骨子里融化。被那样的目光包裹，岸芷只觉叫她即刻赴死也心甘情愿。
那如雕成一般深邃凌厉的轮廓，那薄而淡的双唇，还有靠近时伴随着温度传来的龙涎香气……不知龙袍下掩藏起的雄壮身躯，又会是怎样一番伟岸景象。
岸芷闭起眼睛，呼吸变得急促，双颊似醉染上酡红。好像楚越宸就在她的眼前，邀她温存恩宠一番那样，含羞带怯，悸动期盼。
“主子不在，奴婢就可以偷懒了吗？”门口猛然传来一尖锐的斥责之声，让沉浸在迷梦里的岸芷惊了一跳，双手一抖，那花瓶便应声落地，甩的粉碎。
这声响让她全然清醒过来，望着眉心凝起的大夫人，刚忙慌张福身，心虚道：
“奴婢给大夫人请安。”
“呦，怎的现在这样乖巧，本夫人刚进宫之时，岸芷姑娘脾气可大着呢，半点也不将本夫人放在眼里……”她一边往过踱步走着，一边阴冷的笑到，在临近那一地狼藉碎片时停住脚步，挑眉道：
“素闻宫里一草一木皆是珍宝，你现将这花瓶打碎，可该如何算呢？”
岸芷低着头，心中却满是对徐氏的厌恶，左右不过一个花瓶，又非皇上御赐，有什么要紧。她略不耐烦的答道：
“待小主回来，奴婢定当亲自领罪，不劳烦……”话还未尽，便只听岸芷一声凄厉的尖叫。随后感慨的蒙氏听得心中一紧，赶忙加快脚步进入厅中，映入眼帘的一幕，更是让她不自主倒吸一口凉气。
大夫人正目露凶光的扯着岸芷的头发，拽得她整个身躯向后躬起，头皮撕裂般的痛处让她下意识去拜徐氏的双手，却反而让她更加用力，像是要讲那满头乌发扯掉一般。
她冷笑道：
“如今可没有旁人，我也不必考虑什么举止得体，对待你这种小贱蹄子，只有这种方法才般配不是？”
“我是降雪轩一等宫女，便要责罚，也该小主下令，你算……啊！”岸芷再度尖叫一声，泪水瞬间涌出，痛的面色惨白起来。
“小主？”徐氏目光一沉，将岸芷甩到地上，虽避开了大部分碎裂的瓷片，可那一双着地的手依旧压到几片，鲜血涌出，衣衫也划破了数道口子。岸芷咬牙不敢再回嘴，而徐氏这才继续道：
“对待这古董花瓶是，对待皇上也是，看着你们小主心软宠你，便越发嚣张跋扈无法无天起来，要将她喜爱珍视的东西尽数毁掉，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本夫人瞧着便来气！”
“我没有……”岸芷咳了几声，仰头瞪着徐氏。
“还敢嘴硬。”徐氏抬起下巴朝蒙氏吩咐道：“去给本夫人掌她嘴，叫她再敢用那些腔调言辞去勾引皇上！”
“大夫人……小主还未回来……这，在宫里怕是不妥。”蒙氏一脸担忧，只当慕子染不让声张这是自有她的理由，无论如何也不该私下惩治宫女。可是在大夫人面前她有什么分量，便是再阻止，也不会起到任何作用。
“放肆，连你个贱婢也要逆我的意了吗。”大夫人只觉自己被驳了面子，心中更觉一口气难以咽下，便压低着声音，凑近蒙氏恐吓道：
“你若不去掌嘴，那就休怪本夫人让她将烧红的炭吞入口中，照样能让她说不出话来。”
“夫人。”蒙氏眼眶一跳，这是大夫人曾经用来对付不听话的侍妾的招式，她自然做的出来。“妾身明白了。”
蒙氏斟酌再三，知道今日若不如了大夫人的意，那整个绛雪轩都不得好过。便也只能狠下心，她目光闪烁，虽对岸芷的所作所为深恶痛绝，但若真的要下手，还是颇为艰难。
她来到岸芷面前，弯下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一咬牙，狠下心来挥手而下，虽力气不大，可清脆的一声仍旧回荡于空旷的殿内。
“夫人……”岸芷瞪大通红含泪的双目，捂着脸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她与慕子染自小一同长大，年岁也相差不多，蒙氏虽碍于身份不得与之过多接触，可是对于岸芷，却像半个娘亲般给予关爱。送给慕子染的新衣永远有她的一份，那不名贵却亲手制成的糕点，也总是私下塞给被总管责罚不准吃饭的岸芷。
可就是这样的良善妇人，竟也会这样对自己。
“你对你们小主不住，这一巴掌，便当做警醒吧。”蒙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苛责似得对岸芷说道。
“我对小主不住，可小主呢，就对得起我？”被大夫人怎样责打岸芷都只会恨，可换作这一直亲近的蒙氏，岸芷便心生出种被所有人背叛抛弃的伤痛来。她凄苦一笑，仰头望着蒙氏，那眼神，还是含着几分真情。
蒙氏从前对岸芷的关怀也并无假，她如今看着岸芷的模样，心中动容，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大夫人一把推开。
“要你掌嘴，你是在挠痒痒不成，废物。”徐氏上前拎起岸芷的衣领，抡圆了双手便重重扇了她几个巴掌，硬生生将她的脸打得红肿起来，唇边沁出血丝，狼狈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