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贪生怕死的鼠辈竟腆着脸将过错推到我们娘娘身上，好像是娘娘不顾惜自己的身子连累三皇子夭亡一般。可分明三皇子刚生下时只略微瘦弱一些，哪有什么先天不足！”
她越说越气，红着眼眶，不仅攥紧了双拳，好像要将那些庸医捏碎泄愤。
“姐姐莫气，恶人自有恶人磨，上天都在看着，只是时辰未到罢了。”汀兰帮采薇顺着气，一边旁敲侧击道：
“那重阳节是在……”
“是在之后，三皇子夭亡后的第七日，便是九月初九。”采薇说的坚定有声，她永远也不会忘了赵栖迟抱着襁褓中停了呼吸的胤淳发疯般跪地哭嚎的场景。
本该佳节同庆，对于赵栖迟而言，每一年，都是无比沉痛的回忆。
汀兰眼神一晃，忍不住紧咬下唇。
她虽未目睹那样的场景，可也清楚地记得当年阖宫同哀，景阳宫自此仿佛笼罩上了不散的阴云，往昔繁华的宫室，虽着那颗心一同被冰封起，唯有隔着红墙还能听到了哀苦，昭示出那位母亲如何绝望无助，哀痛欲死。
这场谈话本该就此止住，汀兰也不忍再问下去，可想起怀有身孕的慕子染，却不得不揭开着伤心事，继续道：
“你方才说三皇子生下后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异样，可结局却是如此。纵使太医胡乱安了个原因，姐姐乃德妃娘娘最贴心的侍女，可有发觉出什么来？”
采薇摇了摇头，
“三皇子正是因为比别人生的瘦小，哭声弱些，连皇子所都不曾去，皇上亲派下了最有经验的乳娘伺候。更有德妃娘娘日夜不离的照料，是以连病也不曾。”
“可谁也不能想到的是，前一天还乐也融融，小皇子也安然无事。皇后赐下了节赏，还另外淳金打造了长命锁给三皇子，德妃娘娘瞧了甚是欢喜，第二日赶早便去坤宁宫请安叩谢，回来后……回来后……”
采薇别过头，长吸一口气：
“三皇子便已没了气儿。”
“皇上可有彻查？”
“彻查？”采薇好像想到了什么画面，脸色陡然变得惨白。盯着汀兰幽幽道：“你也算是宫中的老人，景阳宫为何一夕之间换了所有宫女太监，那些人又到哪里去了，你怎会不知。”
“啊！”汀兰一惊，这些事还是当初她讲予慕子染听得，可最近过于神经紧绷，倒将这些重要的事情忘得干净。
“好了，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希望能帮到你们。”
“是，采薇姐姐能将这些告知，已然是帮了我们小主许多，汀兰再次替小主谢过采薇姐姐与德妃了。”
采薇扯了扯唇角，努起嘴巴，眼神中却含着深意，格外澄明：
“我也是为了我家娘娘，想必她看到惠婕妤的孩子能平安出声，也是开心的。”想起方才赵栖迟的笑容，采薇只觉心中一暖，面色也缓和下来：
“好了，你我也该回去了。往后我与娘娘会常为婕妤诵经祈福，婕妤是个好人，上天不会薄待了她。”
“借姐姐吉言。”汀兰又一福身，发自内心的冲她投去感动的目光，而后与采薇一道返回殿中。
深宫之中，纵使边边角角的风吹草动都不可能逃脱那些敏锐的目光，自然赵栖迟往绛雪轩一事，早已不是秘密。
连一向不出景阳宫的德妃都赶不及去‘讨好’这位怀有身孕的惠婕妤，看在旁人眼里，更像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连那些摇摆不定的宫人妃嫔也再不犹豫，纷纷备好厚礼，转投慕子染门下。
一时间，阮文君的临仙阁明显清冷许多。毕竟二人梦熊有兆的日子相差不多，谁能先一步诞下大楚的第四子，所生是皇子或公主也尚是未知之数。
是以眼下的利益便如同风向标一般，趋势着众人做出最容易得出的判断。
与此同时，亦有以夏贵嫔等为首的一派，看似处于中立，可背地里都在期待着阮文君出手对付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寒门贱女，最好两败俱伤，连那腹中胎儿都生不下来，才真正合了她们的心意。
但让那些人大为失望的是，阮文君不知天真亦或无知，倒像真正替慕子染高兴一般。将阮相送来的贵重补品全分了绛雪轩大半，二人面上和睦亲厚，相安无事。
一日，小周子照例捧来绿头牌供楚越宸挑选。
但这不过走个形式，接连数日，楚越宸都看也不看径直摆驾绛雪轩，陪着慕子染对弈写诗，挑灯夜读，好像不论做些什么事，只要待在那绛雪轩，便都是欢喜。
此次也无例外，楚越宸阖上奏折，摆了摆手抬眼道：
“照例。”
“嗻。”小周子脸上笑得粲然，像朵盛开的花儿一般。“奴才这就去备御辇。”说罢便躬身正欲退出殿外。
“启禀皇上。”岂料这时李德全张皇而进，路过小周子时冷笑的瞥了他一眼，撞着他的肩膀大步行至楚越宸面前，脸色惨白，跪地颤声道：
“启禀皇上，大事不好啊。元婕妤方才起便腹痛难忍，如今已传了太医，皇上可要去看看？”
楚越宸闻言也变了颜色，滕然起身，焦急怒道：
“那些废物是怎么伺候的，快，摆驾临仙阁。”
而后一边快步赶往殿外，一边转头交待小周子道：“告诉子染朕明日再去看她，让她早些休息，莫要空等了。”
“是，奴才遵命。”小周子恭声道，却难掩内心的失落。待看不见皇上的身影后，他丧气的垂下头，啐了一口，不忿暗骂：
“能有什么事，还当苦肉计谁不会使了一般，皇上倒也真信……”
火急火燎的赶往临仙阁，御辇刚落楚越宸便匆匆而下，敷衍似的朝门前跪拜一地的宫人摆了摆手，而后大步流星的赶往阮文君的寝殿。
为了让太医安心就诊，寝殿内只留下了若华一人侍奉，偌大的宫室，透不进半点微风，朱青纱帐静静吹落，有安神清香氤氲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