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衡也是今日才发现，原来她根本不是一只被困在笼里的金丝雀，而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鸾鸟。
势必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想到这里，萧衡又略略有几许惋惜，他深吸了一口气，徐徐叹道：
“若你生为男儿身，想必位至国相也无不可，皆是慕家的荣耀，才是名正言顺的。”
“可惜我既不想位至国相，也不像替慕家争取什么荣耀。”麻醉然调整了一个比较舒服些的姿势，语气中带着一些落寞：
“但有时候即便只想要最简单的，也难以做到，这样看来，也许多想想这些遥不可及之事，人生还能多添几份盼头呢。”
风突然大了几分，“噼啪”的一声，爆出些火花，落在干柴之上，在风的鼓动下，方才还岌岌可危的篝火又突然复燃了起来。
升腾起的火焰顿时将石洞照的光亮了起来。
没有了方才的黑暗作为各自的屏障，此刻的慕子染与萧衡，相对而侧，四目相望，眼眸中除了对方的身影再容不下其他。
原本还宽松空阔的石洞仿佛突然间缩小了许多，二人之间的距离也没有想象的那般远，似乎连温热的呼吸都可以清楚的感觉到，酥酥麻麻的拂在面上。
温度徐徐升高，连带着萧衡身上的薄荷气味都格外的清晰，萦绕于鼻息，经久不愿散开。除了剧烈的心跳声，在这样寂静的夜中，再无别的声响。
慕子染能感觉到，自己的脸慢慢变得格外滚烫，只是映在火光中的原因，没有那般明显罢了。
她吞了一口口水，猛地平躺回去，僵硬着身子，不着痕迹的往旁边挪动一些。
眼眶一跳，萧衡也像如梦初醒一般，幡然醒悟。只是他的动作不像慕子染一般果断迅速，只是慢慢的侧躺过去，闭上眼，眉宇间，是淡淡的落寞。
身后突然传来几声闷声的咳嗽，是慕子染在捂着嘴巴，强忍着所发出的声音。方才的尴尬氛围，让她恨不得化为空气，将存在感降为最低。
突然传来鼓风的声音，还有衣衫摩擦的簌簌声，而后感觉到身上瞬间温暖了起来。
她一惊，慌忙回过头去，只见萧衡依旧保持着背身侧躺的姿势，而自己身上的，仍是今早起来发现的那件玄紫色衣袍。
慕子染这才松了口气，攥着仍带余温的衣衫，一双远山黛眉蹙起，眼中满含着复杂的情感。
她刚要起身，便听到萧衡极为冷淡的声音，道：
“保护皇上的妃子，是臣应尽的职责。”
就好像背后长了一双眼睛一般，敏锐的听力，将慕子染的一举一动了然于心。
慕子染的动作便由此僵住，她低下头望了望在火光中泛着隐隐光泽的暗纹衣袍，心中一暖，轻声道了句：
“多谢。”
轻阖上眼，慕子染将胳膊收进了衣袍，头轻轻埋下，像晨起时一般，温热的脸颊感受着柔软光滑的衣料，嗅着淡淡的夹杂着温暖的薄荷清香。
只觉得睡意徐徐升腾而起，但心中有莫名的事物难以放下，让她迟迟不得安眠。
翻了个身，她再度睁开眼睛，朝向萧衡的方向，开口道：
“这衣服可真好看，不知出自哪为绣娘之手。”
萧衡许久没有回应，只有浅浅的呼吸声，慕子染叹了声气，正欲自己努力入睡，便听到萧衡那边传来了清冷的声音，道：
“长姊亲手缝制而成。”
萧琼？慕子染一惊，好不容易才酝酿出的困意顷刻间烟消云散，她在昏暗中圆睁着眼眸，脑中不由浮现出永远微抬着尖锐的下巴，用轻蔑的白眼去看人的萧琼，在印象里，萧琼是永远的冷艳孤傲。
“没想到羽妃娘娘她也有这样温婉贤淑的一面，又要辅佐皇后处理六宫事宜，还要抽出时间为你这个弟弟亲手做衣衫。”
挑了挑眉，在想到自己家中的兄弟姊妹，自嘲一笑，道：“她确实疼爱你这个弟弟。”
“长姊并不是总有机会费这些心神的。”萧衡淡然的回道，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晌，才继续说：“这是生辰贺礼。”
生辰？
慕子染心中陡然生出一丝惊异，她现如今才反应过来，好在一直以来都认为像萧衡这样的人总是无欲无求，与世隔绝的清冷模样，险些忘记了这些凡人所拥有的，他也会有。
“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许是过了吧，看着衣衫，倒也不像是崭新的模样，这样想着她随意的开口去问。
“……”萧衡望着石洞外的天，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你莫不是连自己的生辰是哪一日都记不得吗？”慕子染嗤笑一声，再度翻了个身，让身子舒展开来。
“也许是今日……也许是明日。”萧衡说了一句让慕子染摸不着头脑的话。
“什么今日，明日？”
“若是未过子时，便是明日；如是过了子时，那便是今日了。”萧衡转过头，趁着月色，他的脖子宛如波光粼粼的寒潭般清冷动人。
一语毕，却让慕子染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之中。她突然觉得，自己本不该问这个问题，问了，知晓了，却更加的尴尬为难起来。
“看样子我是没有办法帮你准备什么贺礼了。”她干笑着道。
“无事，我自己也记不住自己的生辰，也从来不过。不过是一个日子，并没有什么好纪念的。”
萧衡虽说的极为冷漠，但他何曾会忘记娘亲在生育他时正正三日的疼痛难产，而那个时候，自己的爹又在何处。
也许是来之不易的活下来，萧衡一向最为孝敬自己的娘亲，每逢生辰便会亲自煮一碗面给萧夫人。
可当萧夫人离世后，他唯一还能记得的，便是对自己父亲的深深怨恨。等到连萧老将军也辞世，爱恨皆无，这样一个日子，也就变得没有意义起来。
“这可不是个寻常的日子啊，若是没有这一天，你又怎会诞生在这尘世间？”慕子染不知为何，十分听不得他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