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已离马厩很近，萧衡也加快了步伐，静寂的天地间，除了才在草地上的簌簌声，也没有别的声响。
那牧民脱下帽子拿在手中，微长的额发下是白皙的皮肤，高挺的鼻梁，带着玩味的笑意注视着那一行人离去的背影。
抖了抖肩，将方才捡起伪装的长枝扔在地上，赶忙又悄无声息的再度追了上去。
“这便是我今日的坐骑？”慕子染既惊又喜的立在马厩前，看着那正在埋头吃着草料并且津津有味的照夜玉狮子，扬声不敢置信道。
萧衡上前梳理着它的鬃毛，道：
“严格来说并不是你的，汗王不过借来骑一骑，待回去是还是要归还的。”
“这样啊……”
慕子染挑了挑眉，努嘴道。面上却也没有太多失望的神色，毕竟能有这样的机会已是难得，她更不会奢求着还将这难得一见的良驹据为己有。
萧衡瞥见她眸子中掩饰不掉的向往，在看看这温驯的玉狮子，心中不由的涌上一个主意，虽然这马他不能做主，但待自己的乌骓马产下幼崽后一定要亲自驯养一匹更加温顺的马驹送给她。
但如今他却并不打算告诉慕子染听。
见这匹马吃完了草料也饮饱了水后，萧衡便将绳子解开，拉着缰绳牵出到慕子染眼前。
慕子染看到这比远观要高大上许多的白马后，下意识向后趔趄一步，内心中还是惴惴不安，第一次接触，难免存着几分恐惧。
“小主莫怕，这马经过训练性情十分温顺，不会伤到小主的。”沈夙扶住了慕子染，耐心劝慰道。
听沈夙这样讲，再看着冲自己点了点头的萧衡，慕子染才将信将疑的深吸了一口气，尴尬了笑了笑，兀自道：
“从旁边看着只觉得这马漂亮的紧，不曾想距离已经，竟是这般高大，快有一人高了吧。”
“在马中还算不得高，这只是匹小木马罢了，还未成年，正适合初学者来骑。”萧衡抬起手，道：
“给，自己牵着。”
“想要骑马，需得先同她培养起感情。像你那样远远瞧着自然不行。”
慕子染眨了眨眼，暗自腹诽道自打开始起便严肃认真的萧衡。经过这两人的心理建设，她已没有方才般谨小慎微。
上前抓住缰绳，在萧衡眼神的示意下抬起了手臂，眼神轻晃，最终还是不再迟疑，轻轻的触碰到了那照夜玉狮子的脖颈。
指尖感到的，是一抹及其温暖的感觉。
玉狮子并不像其他野性的马一般容不得生人碰一下，她只是自鼻腔中除了几下热气，一双水灵灵的黑眼珠子看向慕子染，动了动脖子，好像在自己往慕子染手上蹭去一般。
看着这马对自己的喜爱，慕子染忍不住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眼中越发温和起来，一下一下轻柔的学着萧衡方才的动作替她梳理鬃毛。
“它换作乌乐。”
“乌乐？”慕子染眨眨眼，笑着纳罕道：“分明是匹白马，为何叫乌乐呢，难不成这辽人竟是黑白不分的？”
“乌乐在契丹语中是白云的意思。”萧衡无奈的睨了她一眼，解释道。他拍了拍乌乐的脖颈，背手走到慕子染身旁，一边调整着鞍鞯，一件继续说着：
“耶律汗王有一战马名叫托娅，翻译过来便是光辉的意思。
那马随着汗王饱经沙场还救过汗王一命，自此之后在汗王心中的地位便如同生死挚交一般，还于辽国皇宫中修了一座黄金御马监，专供托娅居住。
“一匹马能享受到的容华富贵，比寻常臣子还要多上许多。”
慕子染听着却觉得心中很是别扭，忍不住道：
“虽说救过汗王的性命，可为了一匹马这样奢靡这样铺张浪费，也着实太过分了些，毕竟在边境还有许多子民流逝失所，连一口干净的水都无法喝到。”
“你怎么知道辽楚边境的水源之争？”萧衡眸光一亮，眯着眼问道。
“我如何不能知道，难道女子便只能做些针织刺绣，熟记三从四德吗？是谁规定了这样的道理？”
慕子染在他面前倒不怎么想掩饰自己，毕竟在萧衡的心中自己本来就是个离经叛道又乖张狡诈的女子，多一点少一点，都无甚所谓。
“无事。”萧衡被慕子染盯着，只觉心中泛出几丝异样的感觉，赶忙移开眼睛，沉声道：“只是不曾想过，你除了诗词歌赋外，对这些黎民百姓之事也有关心。”
“人若一味寄情风月无病呻吟，岂不成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废人了。”她浅浅一笑，将额头贴近乌乐，不以为然道。
“我们扯得太远了，方才还想问问将军，可愿给这小乌乐定个娃娃亲。乌乐乌骓，听起来便该是一对，又同出自草原之上，且身份血统门当户对，可在没有比这更合适的了。”
才对慕子染有几分新认识了解的萧衡被这心血来潮的一番话，再次弄得满头黑线，所幸轻嗽一声，正色道：
“好了，感情培养的也差不多，是时候上马了。”
听到可以真正骑在马上，慕子染眼中不由露出兴奋的光采。可当他看到在自己胸前的脚蹬时却犯了难，这样的高度，自己可如何踩上去呢？
她一手托腮，绕着马走了一圈，更是一筹莫展起来。
萧衡正欲上前助她，听到她直接转向沈夙，扬声吩咐道：“你扶着我上去吧，凭我一人之力只怕到天黑还是爬不上去。”
她虽背着身看不到身后萧衡的表情，但沈夙却将那支微微伸出的手看的一清二楚，她看了看目光霎时阴沉下的萧衡，又看了看毫不知情一脸迷茫的慕子染，吞咽了一口唾沫，当即做出了选择。
沈夙福了福身，义正言辞道：
“小主有所不知，这上马下马也大有讲究，沈夙虽会却不知该如何教导，还是让将军来帮小主为好。”
她顿了顿，觉得还不够恳切，便继续补充道：
“虽说是个细节，但若连这最基本的也一知半解，往后岂不更难上加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