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妃一脸不可思议又忧心忡忡的捂着胸口，声音中带着略微的颤音，徐徐道：
“惠嫔若是这般也太不知轻重了些。这马术赛事向来乃草原上十分传统又隆重的庆典，为了一己私心而蓄意扰乱，岂不是有碍两国邦交，还在汗王与王后面前贻笑大方吗？”
慕子染听着这一番表面关怀背地里却将自己的罪责陡然间升高了几倍的言辞，她的一双幽瞳转眼直勾勾的望向宁妃，宁妃在对上那双眸子后，只觉内心一紧，赶忙垂下头，握紧了衣袖。
“多谢宁妃娘娘好意，只是嫔妾归根就底却无做出过那样的行径，自然也不会像宁妃娘娘说的那般严重。”她展颜一笑，丝毫没有恐惧于忐忑，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只从表面上看去，就让人不相信慕子染是个会做出这样蠢钝行为的人。“一切尚且未至，宁妃娘娘却像洞悉始末一般，有条不紊临危不惧，倒好像提早预知排演过一样，这又是什么道理呢？”
“什么预知什么排演，本宫不过是关心你，你不要血口喷人。”听到慕子染百转千回之间反而将视线移到了自己身上，紧握着胤严的手，猛然抬起头高声说道。
“母妃，你抓痛我了。”胤严皱着眉头推拒着宁妃的手，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落入了在场者的耳中。
霎时鸦雀无声，汗王轻咳了两声，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因着赛事被从中打乱，面色上多少有些不豫的表情。
大家的表情也在这幼童稚嫩的声音中变得颇有几分微妙，楚越宸打量着越发慌张的宁妃，半晌后，冷冷的哼了一声。
他没有看到，一旁的景柔嘉脸色已然阴沉得如乌云罩面，心中只怕要将宁妃怪责的体无完肤，到底上不得台面，她暗自失望气恼道。
“今日搅乱了赛事，朕深表歉意，也望汗王莫要见笑。”楚越宸发生打破了寂静，他的脸上还是带笑，却让人不由感到了森然冷意。
“无妨无妨，说到底也是由皇后娘娘与本王的王后一起筹办而成，按照我们辽国的规矩，女人的事自然有女人来管理，后宫的妃子，便该遵从皇后的安排，皇上你说，可是这个道理？”耶律久保抚着下巴，随口道：
“方才见到丽嫔的马上风姿甚是赏心悦目，又听齐儿讲过这惠嫔曾于高台上飞身而下的气魄胆识，若是能见到这样的奇女子英姿飒爽的奔马，必定是甚好的。”
慕子染眼眶一跳，迷茫而又带着敌意的望向台上的耶律久保。心中蒙上了一层迷雾，为何这个初次遇到的辽国汗王会突然间针对于她，明知皇后有意为难，却直言该交予皇后处理。
况且还径直提出了这样的想法，或者说要求。
蝶翼般的睫毛轻颤，她只觉得分明方才还热情洒脱的气氛顷刻间变得沉重万分，吞咽了一口，慕子染悄然扫视着汗王、王后、再到景柔嘉与宁妃……
迷雾重重，这个耶律究竟是无心之谈，亦或是与某人连成一脉。这个想法才刚生出便被慕子染否决掉，朝堂与后宫牵扯已是大罪，更何况是一触即发的邻国？她目光迥然的望向楚越宸，张了张口，很想将自己的担忧与顾虑全然说出，但眼前的距离，却是如何也越不过去的一道鸿沟。
最终的光彩还是愈渐黯淡下去，慕子染低垂着头，紧抿着双唇，手心里不知为何泛起了一层湿粘的冷汗。
“汗王说的倒是十分有道理……”
他转着纸上的扳指，拖着音调朗声道。
耶律久保的一句“女人的事应由女人来管理。”当即让楚越宸的眼中寒光乍现，笑容也有片刻的僵硬，他微眯着一双鹰眸，望着耶律久保，半晌后，不禁失笑。
汗王亦不明所以的陪着楚越宸豪爽的笑起来，二人却又都各自深谙对方的心思，颇有一股奇异的氛围在二人见涌动。
台下的王公贵族们面面相觑，疑惑与两国君主为何突然没来由的笑起来。只有耶律齐，小酌着金樽中的美酒，日光投射于杯中浮光，在辗转映在那双澄澈的灰色眼眸里，好像一块剔透的宝石一般。
没有人发现，藏在杯后的唇也含着隐隐的笑意。他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慕子染，带着无比的炽热与掠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有些迷雾尚不能被风驱散，但依照现在的局势，待尘埃落定的那一日，他想要的，包括那个皇帝的女人，不都是唾手可得？
想到这里，耶律齐笑着摇了摇头，搁下酒杯，将眼中的情绪也收敛的干干净净，不过顷刻间，又便做了那邪肆风流的俊秀王子。
楚越宸长出了一口气，转而再度望向慕子染，斟酌片刻后，还是沉声道：“此事还是交给皇后处理吧，穆王后，你可愿意？”
穆王后见楚越宸突然提及了自己，微怔后眨了眨眼，露出一派宽和的笑意，柔声道：“想那惠嫔也是无心之失，况且马术赛事虽在草原上有重要的地位，却也非那般苛责不留情面……”
她猜得到楚越宸此时提及她，定是想让她为慕子染说几句好话，而且打从心底她也是极为喜爱这聪颖机敏的惠嫔小主，只是。
穆王后望了一眼耶律久保，眉头轻蹙，继续道：
“只是到底皇后娘娘才是大楚的后宫之主，臣妾又岂可越俎代庖，妄加议论呢？”
。景柔嘉见到又回归到自己身上后，面色才恢复了几分方才的宽和。带着母仪天下的端方与骄矜，倒像是十分公正严明一般。
“王后既宽容待人，本宫也应当同样尊重于辽国的传统。既然这名条上出现了惠嫔的名字，且不论是因何缘由放进去，又因何缘由否认，都已是不争的事实。倘若凭借着身份便可随意反悔，于情于理也是不合适的。”
景柔嘉眼眸一转，笑容越发温和起来，徐徐道：
“然则本宫也需得让惠嫔心服口服才是，秋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