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兰还是放心不下，却被景柔嘉沉声打断，眼睛却并未看她而是紧盯着翻开的卷轴，细细扫视了一圈后，挑眉道：
“倒也在本宫的意料之中，此次随行的有萧衡，还有太医院中的于太医白太医。”眯起眼中，心中颇为疑惑，问道：“怎么太医院中还有个太医姓白吗？”
秋兰眨了眨眼，略一回想，道：
“回娘娘的话，此番好像听说是因着路途颠簸，除了经验最丰富的严太医外，小周子提议再带上个年轻体健的，这便才想到了白洛行。”
“这么说来，本宫好像又有些印象，夏贵嫔滑胎之时，看出那药草的，也是他吧。”
秋兰点了点头，道：
“这位白太医虽在太医院中经验算是浅的，却胜在见多识广，是以越发受到皇上的重用。”
景柔嘉挑眉，不再多想，转而将目光投入后宫妃嫔的名单中，轻声念道：
“除了本宫外自然还有萧琼，宁妃与胤诚，赵清商，林妩妍，容华……”再又展开一些后，她目光一沉，纳罕道：“怎会如此？”
秋兰上前一看，那另一边原本写了阮文君的名字，却又被重重划了两道，自名单上抹去，紧随其后的，竟赫然写着三字：
慕子染。
“此事奴婢好像听内侍监的人谈论过。”眨着眼想了想，她脑中突然灵光一动，向皇后解释道：
“回皇后娘娘，原本皇上是选了元婕妤同去，但不知怎的，元婕妤竟月事体现以致阴虚体弱，哪里受得住舟车颠簸，这才从这名单中划了去……这一划，人数不够，反而便宜了那惠嫔。”
秋兰撇了瞥嘴，忍不住埋怨道：“这元婕妤也着实娇气愚笨了些，这样好的机会，便是身体再不适也断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啊。”
“她才不愚笨，在本宫看来，还是很聪明的举动，和她入宫以来的惯用做派一般，低调稳妥，不争不抢。”
累金珐琅彩镶红宝护甲在金丝楠木制成的桌边清脆的敲打着，景柔嘉忽然眸中一沉，继而仿佛相通了什么，唇畔浮现起淡淡的笑意，慵懒道：
“原先还想不通，如今看来，惠嫔此前的举动只怕也是与元婕妤异曲同工了。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凡处于风口浪尖的势必也为众矢之的，那慕子染也是尝到了其中苦楚，想必如今再不敢霸者着宠妃的名头。”
轻哼一声，指尖细细的在掌心轻划动，景柔嘉的面上颇有纵览全局的骄矜自得，笑道：
“而那元婕妤算是个新宠，却又不愿接替慕子染成为箭靶子，自然要想方设法避过风头，细水长流，才是正确的选择。”
这样想着，景柔嘉对阮文君的防备又多了一重，许是因为她们都是同样的人，深谙对方心中所想。
与慕子染不同，阮文君对什么帝王恩宠丝毫不放在眼中，她要的更加长远，更加干脆。
“毕竟只有细水长流，厚积薄发，才能助她离本宫这凤座更进一步，这可是急不得的。”不屑的嘲讽几句，景柔嘉托着调子，听不出喜怒来。
看着皇后丝毫不感到危急反而甚是淡然处之的神情，秋兰才松了口气，宽慰道：
“那阮文君不过凭借着一副漂亮的脸蛋儿，其父官位再高，又哪里比得过娘娘的母族，散光元老开国功臣的景太尉呢。”
“她自是比不过，所以本宫又何曾惧怕过。”景柔嘉翻了个眼睛，凤眸一瞥颇有倾国之姿色。
抬袖掩住朱唇，在花果茶的安身效果下，困意似乎依然上席卷，她略向后躺了躺，闭眸养起身来，随口闲谈道：
“现在的妃子对自己越发狠得下心肠了，那提早月事的药又岂是随意乱吃得的，怕不知会留下多少后患。”
秋兰亦点头附和道：
“可不是嘛，换成奴婢可是一万个不愿意，这元婕妤当真是小题大做了些。”
羽睫轻轻颤动，隔着眼皮可看出眼珠子在焦虑的转动，只听衣衫摩擦的簌簌声，景柔嘉陡然睁开眼，声音中带着些莫测的意味，沉声道：
“难道她还有什么非要留在宫中，不能前去辽国的理由吗？”
秋兰乍然听到景柔嘉这般说也是一惊，顿了顿，坤宁宫霎时静止住一般，连呼吸声也尽数隐了去。
过了半晌，吞了口口水，她才回过神来，强笑着将茶具收起，宽慰道：
“娘娘多虑了，那阮文君还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皆是皇上走了，皇后娘娘与受宠的妃嫔皇子们也都不在宫中，守着座空城，她还能翻出什么天来？”
“那可不一定。”景柔嘉冷哼一声，翻了个身，直直看向秋兰，道：
“如今皇上却将监国之任交给了阮相，留那父女二人在皇都，本宫总觉得很不踏实。”
秋兰柔柔一笑，
“虽说是交由阮相监国，那每日的奏章却还是要快马加鞭送到皇上手中，哪里能容的他们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想了想，又补充道：
“娘娘若是还不放心，奴婢吩咐我们在宫中的眼线，多盯着临仙阁便是了。如今时候不早，还是早些休息，身体为重啊。”
景柔嘉抚着额头，叹道：
“方才还有些睡意，如今只觉诸事繁多又难以安眠了，无妨，还有何事你便一同说了，明日晚些起来便是了。”
秋兰福了福身，转而向一般吩咐侍女换上新的茶水来，又将一旁案上的金蜍香鼎中蜜合香点起，白烟袅袅而上，满室霎时盈满淡而清神的香气。
“说来倒却是还有一事，只是听着烦心，奴婢原本是不想叨扰娘娘的。”
景柔嘉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秋兰颔首，语气中略带着些不悦，开口道：
“今日午后，也就李公公刚走，那人便又遣了人往后角门处寻奴婢，说有事求娘娘，这些日子来来往往许多次，真是轰都轰不走？”
“那人？”景柔嘉蹙了蹙眉，“是浣衣居的，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