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代小说 > 后宫惠妃传 >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云英之年全文阅读

“再不说,我便告诉小主去。”

“不要!”见汀兰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岸芷没了法子,只能垂着头,支吾道:

“到底我也是云英年华的女儿家,自然喜欢些花啊粉啊,汀兰你长在深宫本就没了天性,何以要来压制我的。”

她扬起脸庞,直勾勾的盯着汀兰,眼角还泛着水光,显得无比惹人怜爱。

汀兰并未答她的话,而是仔细瞧了瞧岸芷的容貌。

只见细软乌黑的长发,常常披于双肩之上,略显娇美妖娆,水蛇细腰,削肩流水,一双桃花眼永远含情带笑一般。

汀兰记得,每当她笑起时,总会有一对儿浅浅的梨涡浮现于双颊之上。

这样的姿容,在宫女之中绝对算得上翘楚,甚至比起宫妃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哂笑道:

“女为悦己者容,宫外的女儿家注重打扮自然是想觅得夫郎,而想这偌大的出宫之中,除了平日不苟言笑的侍卫,便是算不得男人的太监了。

唯一能值得你这般趋之若鹜,怕是只有一人吧……”

汀兰微微弯下腰,眯眼审视着突然变了脸色的岸芷。

她越发局促起来,紧咬朱唇,脸上浮起一层被戳破了心事的红晕,心里却在盘算着究竟如何才能让此事圆过去。

微微抬眼瞅向汀兰,这人早已磨炼得洞察力极强,想必糊弄不易,倒不如实话实说,想到这里,岸芷已然有了主意。

她吸了吸鼻子,眸中盛着无限的委屈与哀伤,连带着声音也凄楚了几分:

“都说宫墙之内是最易变人心性的,我本不信,却谁知真是如此。”

她挑了挑眉,讥讽似的一笑,“小主没落时,你我受了怎样的奚落只怕只有你我最清楚,小主富贵时,天大的富贵砸向己身,一时迷了眼,醒过来时,早已没了退路,悔不当初。”

“我便当放贷收贿一事是如此,那你……可对得起小主?”汀兰见岸芷全无隐瞒,只当她心存善念,当真迷途知返,便放了她一次,转而问向心中最在意的部分。

“这一切还不是因你。”岸芷眼珠一转,竟抬起头来皱眉怨恨的看向汀兰,那目光叫人脊背发寒,汀兰一惊,不解的眨了眨眼,纳罕道:

“如何是我的原因?”

岸芷冷哼一声,隐隐揉了揉酸痛的膝盖,继续道:

“我本就是小主家生的丫头,儿时同吃同玩,若说我俩亲如姊妹也是有的。”谈起从前时,她的眸光到底还存着几分温情,却话锋一转,哀戚含怨道:

“可自从入了宫,小主便何事都只与你说,常常将我拒之门外,连月霞三闪那样好的衣料也赐予你,可我呢,有什么?”

她不容汀兰插话,提高了音调继续道:

“你二十五岁便可出宫,可我作为家生奴婢却是不能,既然小主不愿为我筹谋,已经弃我如敝履,那我怎就不能为自己多几分筹谋?难道真要无人问津老死宫中才如了你们的意?”

“便是因为待你如亲人一般,凡事才多偏向别人几分,这样的道理,你岂能不懂!”汀兰抿着唇,思虑了片刻才说道。

然内心却始终因小主给予自己远超规制的月例银子有几分心虚,对于岸芷的愤恨,也不如来时那般多,慕子染的偏颇,她是知道的。

但在汀兰看来,即使如此,也万不可心存半点背叛主子的意图,同情归同情,对事还是要分得清轻重为好。

“你处事不懂得转圜,又常常口无遮拦,试问这样如何能在深宫中生存下去,不好好自我反省,倒还要去怪旁人,这又是什么道理?”

她皱着眉,显然并不会因为一番言辞而轻信了岸芷。

岸芷不甘心的咬唇,带着几分焦急,她到底还是怕的。

“我向天立誓,今日种种永不再犯,如有违背,天打雷劈!”她竖起三根手指,眼带泪光的朗声道,显得无比虔诚。又膝行几步,拉住汀兰的一角,求道:

“小主是宫中少有的好主子,我再不敢有半点疑心,只求守着小主给自己博取一个好前程,求汀兰姐姐莫要告诉小主,留我条生路吧。”

汀兰冷冷的甩开她,转身走向床榻,将那本账簿狠狠的甩道岸芷面前,半蹲下身,半拎起她的衣领,让她注视着自己饱含着怒意的眼神,

“我今日放你,权当为了小主,这些东西你自己处理干净,我好歹在宫中生养长大,什么把戏未有见过,倘若你再敢不安分,别怪我心狠!”

说罢,她狠狠的将岸芷推在地上,徒留一屋子狼藉,再不回头的向屋外走去。

踏出门槛的一瞬间,汀兰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夜深人静,明月高悬,穿过藤葛垂垂的墙头。青石铺就的小道上除了汀兰便再无一人。

她扬起脸庞,任凭月光漫照,泛出点点银光。

她当真不知该如何处理此事,慕子染容不得沙子,若然她知晓这些,自然是要同岸芷决裂。

一旦逼迫那人到无路之景,即使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届时会发生的,毕竟比现在艰难百倍千倍。

汀兰默默地拿起扫帚,面无表情的一下下清扫这院落。

寂静无声的绛雪轩中,只闻得错落有致的“唰唰”声,此起彼伏,趁着此种月夜,愈发清冷孤寒。

她并不知道,屋内之人,绝不是只温软无害的兔子。

岸芷在地上失神片刻,才如行尸走肉一般爬起,僵硬的拍了拍裙上的褶皱,她的目光望向那席衫裙时,透出了可怖的痴迷。

指尖轻轻的划过亮丽的织锦缎子,她粲然一笑,那抹笑意却隐隐有些渗人。

她手握着深蓝色的账簿,透过半开的窗扉瞧向只留下背影的汀兰,手指渐渐加深力道,仿若扼住了何人的咽喉,将纸张揉作一团。

同样的月色,轻笼在形形色色的宫人身上,亦是不同的感觉。或存着几丝‘共婵娟’的期盼,或带着‘碧海青天夜夜心’的苦清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