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可如此……”林妩妍眼瞧着皇后面色越发阴沉，心中早已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却碍于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多言。
只用极微的声音以及焦急的眼光望着容华，意图阻碍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容华蹙着眉看了林妩妍一眼，胸口剧烈起伏，在如此一触即发的气氛下说话，她如何不提心吊胆，想到这里便有了几分退缩之意。
然转眼望向慕子染那张淡然的脸，想到了凭借那人穷酸卑贱的出身竟压自己一头，雪地中公然另自己在御膳房宫女面前受辱，便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来。
眼光乍然凌厉，抬头望向楚越宸，朱唇轻启：
“嫔妾知道无凭无据难以使人信服，只是嫔妾愿以身家性命立誓，方才所说绝无虚言！
本只觉有一二分相似，并无多想，如今看来，能让羽昭仪竭力相互以防以真面目示人的，怎会无半点猫腻？”
夏婕妤眼珠转了转，纳罕道：
“若真如良媛所言，万千宠爱的惠嫔乔装改扮与位高权重的昭仪私会，究竟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可真是耐人寻味了。”
宁妃听出了言外之意，圆睁双目，大惊道：“难道婕妤的意思，是此二人密谋了戏台坍塌，意图……意图……”她微微张口，再不敢接着往下说。
意图重伤皇上太后的罪名，可是足以株连九族的。
“都给朕住口。”楚越宸回望向慕子染，心中不免有所生疑。
虽然如何也不信慕萧二门会对自己起不臣之心，但不得不承认，若无太后于宫中，赵氏于前朝，这二人不论内外的路都会顺畅许多，一个是他的宠妃，一个是权臣之姊。
想到这里，楚越宸颇有些愤恨的意味，只不过这是‘恨铁不成钢’的恨，不是仇恨。
“容良媛所言可是事实？”楚越宸眉头深锁，却不得不秉公问询。
“回皇上的话，良媛所言非虚。”慕子染心中早有一番盘算，恭顺的垂着头，不卑不亢，毫无半点闪闪缩缩。
楚越宸又看向萧琼，那双傲然的美目依旧含着光彩，静静带笑的望着自己，紧接着便听到慕子染继续道：
“虽则所言非虚，却是横加杜撰。
那日嫔妾随紫阳往翊坤宫中而去，是因花朝那日所生龃龉，昭仪有心化干戈为玉帛，却碍于面子不欲大张旗鼓罢了。
后来嫔妾亦用茗茶回礼，均于册有载，却不知容良媛何时见到那般像嫔妾的奴婢，真真是好奇不已。”
“你！怎会如此？”容华见慕子染三言两语便将当日之事转圜过去，又恐皇上轻信了言辞，急得花容失色，跪地开口道：“皇上明鉴，切不可听信惠嫔一人之言啊。”
林妩妍见容华慌张的模样，才是即恨又气，这般模样只怕旁人不知她心虚意乱吗。
心下暗叹，如今亦只能明哲保身，由这糊涂之人自生自灭去了。
忽闻一二声女子的娇笑，便见萧琼面色出奇的和缓，上前扶起，一见她便哆哆嗦嗦，面色煞白的容华，美目顾盼流光，放柔了声调道：
“良媛何须介怀，一时看走了眼也是有的，本主自然不会怪罪，反而要多谢良媛才是。”
多谢？
容华心有疑问，却难以忘怀那日尖锐的护甲于面上划过之感，恐惧之下频频后退，只求逃出这个玉面罗刹的眼线之外。
“可不是。”慕子染浅浅的勾起唇角，余光瞥向面色不霁的皇后，想必皇后此刻才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山回路转，柳暗花明，全被一个愚钝无知的容华搅乱了筹谋。
想到这里，她便忍不住的笑意渐起。
“皇后娘娘方才只当嫔妾怀恨在心，意图陷害。
如今容良媛一语点醒梦中人，如若真的如那般势成水火，又怎么前去翊坤宫。就算宫女一事不假，难道嫔妾真的会为了一恨之入骨的人乔装改扮，将把柄送予仇人之手？”
慕子染眼睛眯起，以袖掩唇，发出清浅若银铃般的笑声，迎合着发间叮铃步摇，更显动人美态。
皇后的眼神划过容华，心中仿佛压了巨石一般喘不过气。只觉脚底虚浮，头脑昏沉，却硬生生撑着假笑，道：
“多亏容良媛一席话，不然本宫冤枉了惠嫔与羽昭仪，可就难辞其咎了。”
“嫔妾惶恐，娘娘亦是心细如尘，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罢了。”萧琼作出宽宏识礼的模样，给足了皇后面子。
顿了顿，又道：“只是如此一来，便由再如瓶颈之中，头绪全无了。”
“头绪不就跪在面前。”楚越宸高踞龙椅，挑眉眯眼自由傲世天下的威仪，他注视着景远，有如猎鹰望兔，眸中放出道道利剑，看的景远心底发寒。
“只怕这真相，还是要往工部身上找了。”
景远面如死灰，吓得连连磕头，直到额上现出血印方止，哭天抢地，高喊道：
“微臣冤枉啊，自收到修建万寿堂之命始，不论图样亦或工匠用料，只与负责寿诞的羽昭仪商讨过，更是没见过皇后娘娘与惠嫔小主。
微臣愚钝，微臣惶恐，实在不知如何会出了这天大是事端。”
景远情真意切，虽心中恐惧不已，却仍记得堂姐的叮嘱。若有万一，那慕家惠嫔可暂时搁置，除掉羽昭仪才是当务之急。
“不知不知，全用无知来做搪塞之由。”楚越宸将茶盏重重拍向桌案，所发之声使得在场之人心瞬间悬起。
“一个是工部领官，一个负责协理六宫，如今倒成了哑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楚越宸也是气上心头，没有注意到此番话语给了萧琼好大的难堪。平日里脾气古怪喜怒无常的萧琼竟不羞不闹，缓缓道：
“皇上息怒，真相从工部去找是不错，只是工部人员众多，员外郎全然不知，总有些有心之人，留意到何也说不定啊。”
萧琼一语有如点醒众人，楚越宸忙向李德全问道：
“此次负责督造万寿堂的官员，除了景远还有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