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慈的手一抖，然后触电般地缩了回去，并别过了目光，"锦绣，你胡说些什么。"
"姑母根本就没有让御医看过吧？若是御医看过了，又怎能看不出姑母这身体状况？"苏锦绣没有回答，反而是又问了一声。
苏慈将手放到了被褥下，不敢看苏锦绣。
"不过是些小毛病，哪里要劳烦到御医，让御医开些药即可。"苏慈回道。
"姑母，你看着我。"苏锦绣要求道。
苏慈缓缓转回头看向苏锦绣。
苏锦绣直视着她，真诚地说道："姑母，我是锦绣，我是你亲侄女啊，爹爹也是你亲兄长啊，我们都是你最亲的娘家人，有什么话，你不好与我们说的呢？"
从一开始，苏锦绣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她发现了那个有问题的枕头之后，苏武会让她不要多管闲事，而现在，苏慈小产，又是为何？是不小心，还是她根本就不想怀孟廷轩的孩子？
苏慈那柔和的目光闪烁了几下，而后难过地低下头，"既然你能看得出姑母这是小产过后引起的不适，那你能看得出，姑母这身子，已经不适合要孩子了吗？"
这话苏锦绣倒是赞同，毕竟这苏慈枕着那有问题的枕头那么久，那枕头里的麝香，已经倾入身体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她识破了皇后的诡计，让苏慈能够安全，可安全之后的苏慈竟是这么快就怀上了，而这个时候，苏慈的身体还没有调理过来，根本就不适合要孩子。
因为，就算怀上了，也难保住。
可，可即便如此，苏锦绣觉得，有，总比没有的好，既然有了，就要想办法保住，而不是直接断送孩子的希望，孩子也想来这个世界看一眼啊。
也许，经过努力，孩子可以保住呢。
"即便如此，既然有了，姑母为什么不为孩子努力一下，也许能保住呢？"苏锦绣反问一句。
苏慈苦笑了一番，"长痛不如短痛。"
"所以，姑母才一直任由别人算计，不想要...怀皇上的孩子是么？"苏锦绣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问完之后，她一直盯着苏慈看，不想错过苏慈脸上的一丝波澜。
苏慈的眸光狠狠往下一沉，那苦笑都凝结了。
"锦绣，你还年轻，经历的太少，许多事，你都想的太轻，要知道，这世上的许多事不是你说你努力，就一定能得到的。"
苏锦绣一脸沉着，"是，许多事不是你说努力就一定能得到的，可是，你不努力的话，那就一定得不到。"
"既然知道希望渺茫，又何必去白费力气，到时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弃，长痛不如短痛。"
苏锦绣瞥了一脸悲伤的苏慈一眼，"姑母，锦绣以为，'长痛不如短痛';这句话，你用错地方了，不是因为觉得做不到，而为了避免伤痛，所以选择'长痛不如短痛';，锦绣不知道姑母从前的无奈，可眼下锦绣能感觉到，姑母的无奈，是因为姑母根本就没有想过去试着拼搏一下，而是选择了顺从。"
苏慈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我不顺从，我不顺从，所有人都要死的，他也会死的！我宁愿与他此生不复相见，也不要与他天人永隔，更何况，我还有你，还有兄长，你也说了，你们是我最亲的人，我不能自私，不能！"
苏锦绣也怔住了，她第一次见到情绪如此失控的苏慈，一直以来这苏慈都是静如山水画，说话都是柔声柔气的，突然这样爆发，能不让她惊讶么。
不过，她也清楚，这苏慈肯定是心中有事，不然不会这样，而这件事，苏武肯定也是知道的。
只是，这件事，他们不能往外说，跟谁都不能说。
因为，这件事，可能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而方才苏慈所言，也是如此，苏锦绣想，大概又是一桩，有情人不能眷属的无奈之事吧。
苏锦绣忽然觉得，苏慈太可怜，身为一国之君最宠爱的女人，就连一国之后都羡慕的人，谁能想到这荣耀背后，竟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在这深宫，本就不易，那么多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勾心斗角，可好歹，苏慈有皇上的宠爱，且不管这宠爱能够持续多久，好歹是比旁人要幸福的。
可结果呢，苏慈要的并不是皇上的宠爱，她不过是为了真正爱的人，在委曲求全。
还要装作恩爱的样子，这才是最痛苦的。
苏锦绣无法想象，若这些都是真的，那么苏慈这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白延，那么白延这十年，又是怎么过来的。
如果换做是她，她一定不会选择这样，除非，她要争取的那个不爱她了，如果她爱的人不爱她，那么她一定果断转身就走。
但如果对方也深爱她，却迫于无奈，那么她一定会拼尽努力与对方在一起，若不能，绝不将就，哪怕共赴黄泉。
只是，她也知道，她现在在这里想的是很容易，可若真的有一天，她也要面临这样的难题，她真的能做到如她想的这般洒脱么？
若真的只是他们共赴黄泉就能解决的问题，那苏慈和她心中的那个人，又怎么会不复相见，还不是因为，苏慈要护着家人，而那个人，也要护着他的家人，他们不能这样自私，毕竟牵扯的是皇家，便是两人愿意做对亡命鸳鸯，难道要两家人跟着陪葬么。
许多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三下两下能解决的了的。
苏锦绣抱住了苏慈，"对不起姑母，锦绣说错话了，姑母不要哭了..."
苏慈从来没有在谁面前这样过，可是，那些情绪在她心中压抑太久了，如今决了堤，一下子是收不住的，"我不是没有努力过，他也不是没有努力，可是...那么多条人命挡在我们面前，我们不可能置之不理，只要还活着，只要他还能好好的，不见便不见，我能想他一辈子，他...也会想我一辈子，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