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都市小说 > 逆臣 > 253、第255章全文阅读

皇城以西, 老亲王府,水榭内。

一道凋花紫檀木屏风围绕着一张古董太师椅, 老亲王淳于详明坐在其中,一手按着一把紫砂茶壶, 用力拽紧着。

“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在他咬牙切齿地骂这话时,茶壶也被掷到地上,碎片四溅,茶汁更是淋了淳于慎的靴子,可他不躲不闪,反倒是跪了下来。

“父亲息怒!注意身子啊!”淳于慎连忙劝慰着,“儿子觉得, 亲王必会明白您的一番苦心!”

淳于慎说的亲王, 指的是永和亲王淳于炎,在淳于慎下朝后,心急火燎地奔回府,向父亲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今日朝上发生的事情。

还提出, ‘皇上是否察觉到我们的异心了?所以才把姚家坝上的总兵调走?’

向来料事如神、胸有成竹的老亲王, 这会子也陷入了迷惑,他反复地问儿子,把皇上的语气如何、神态怎样,都问了个明明白白,却依然不知道皇上的用意到底为何?

相比越发像个皇帝的淳于爱卿,炎显然就落魄得多,连朝堂都不上了, 任凭老亲王给他铺了再好的路子,炎也不肯再踏出去一步了!

反而醉心于喝酒打猎,与一帮江湖混混整天地搅合在一起,别说当皇帝了,连个亲王的样子都没了!

种种不顺心的事情加在一起,终于使得老亲王爆发出来,摔了茶壶还不解气,重重地拍着桌桉,“眼下是寻欢作乐的时候吗?简直跟个小孩子似的不知轻重!”

“是,您教训的是,儿子会好好地规劝一下亲王的。”淳于慎说,“让他专注到正事儿上来。”

“已经不能再拖延了!”老亲王眯着眼睛,往日的慈祥和蔼,被一脸的狰狞代替,“淳于爱卿渐成气候,此时再不拔除,往后想要取而代之就难了!”

淳于慎正要问父亲该怎么办,管家来报,福安公公来了。

“他来做什么?”淳于慎听了,顿时没好气地说,“钱收了不少,却没个屁用!”

“去把他叫进来。”老亲王却招了招手,管家下去了,不一会儿就把乔装成小贩的福安给领了过来。

“小的给王爷、给大人磕头。”福安一进屋,就先行大礼。

“免了。”老亲王眯眼笑了笑,“你是从我府里出去的,不管去到哪儿,都是我府里的人,你这回来便是回家,不用行这么大的礼的。”

“亲王……”福安很是感动,“您老一直照顾小的家乡的父母亲,小的无以为报啊。”

“你今天来,什么事?”淳于慎插话进来,并不客气地说,“难道家里又缺钱了?”

“不,并非如此。”福安的脸蛋胖鼓鼓的,就像一个包子,一笑,眼角、嘴角都起褶子,“上回亲王赏的就足够了,小的来,是因为听到一件怪事,所以特来禀告亲王。”

“说吧。”

“是这样的……”福安便把方才在太医院门口听到的话,全都讲了出来,当然也没少添油加醋,比如差点被侍卫发现啦等等,以显示自己是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消息的。

“应该是你听错了,皇上才成的婚,修媛娘娘没那么快大肚子,还需要服安胎药。”老亲王听完,神情和缓,“但是有报就有赏,下去领吧。”

福安欢天喜地的走了,淳于慎一脸的不解,问道,“父亲,他既然胡说八道,为何还要赏赐他。”

“他没胡说,我只是不想打草惊蛇。”老亲王捋着银丝般的胡须,“皇上一早说要娶的是一个宫女,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景霆瑞的义妹,这其中必有蹊跷。”

“您是说,皇上把景将军妹妹的肚子睡大了?所以才急匆匆地娶了她?”

“八成是这样。”

“这顶多是一个有悖德仪,算不上什么大罪过啊?”淳于慎说,“就算我们知道娘娘有了身孕,那又有什么用?”

“是时候来翻这最后的一张牌了。”老亲王像没听到儿子的话一样,自顾自地说着,“有了他,我就能知道所有的一切。”

“您是说……?”淳于慎没有直说,但已然明白父亲指的是谁。

“你去安排一下吧。”老亲王的几个手指,轮流地敲点着桉面,若有所思地说,“除了娘娘有孕外,还有一种可能……想必只有这张牌能帮到我们了。”

淳于慎虽然很想问,除了娘娘有孕,还有什么情况要服安胎药?但见父亲已经闭上眼睛养神,便命人收拾干净地面,悄然地退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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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东郊,横港码头。

往日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的皇家码头旁,如今却静悄悄的,只能听得风吹得旗帜剌剌地响,那是因为宽敞的码头两边,列队着皇城提督府步兵以及御林军,三步一哨,岗警森严,闲杂人等一律拦在人墙之外。

远处,波光凌凌的河面上,一艘插着黄色锦旗的豪华船只,正在渐渐地驶近,而码头旁的大小船只全部奉命出港避让……

淳于炎一身织锦蟒纹袍,腰悬宝剑,跨骑马上,就像大船上的桅杆,那么笔挺、气宇轩昂!他望着那艘已经等待了一个时辰,总算姗姗来迟的大船,下意识地叹了一口气。

这个差事不是他想要领的,但既然已经承接了皇上的圣旨,不管他乐意与否,都得接待这位远道而来的西凉王――乌斯曼.阿尔夫摄.傲乐图鲁.巴切斯。

不知为何,炎很担心自己在接待贵宾上有所失礼,或许是因为现在的自己,不适合做一些正儿八经的事,但又不想让爱卿失望,所以才硬着头皮地摆出一副“精神百倍”的样子。

就在昨日晚上,他还在老亲王府上喝了一顿美酒,当然,亲王没少唠叨一些话,让他要振奋精神,好好地干出一番事业来。

但是,连“王大臣会议”都被景霆瑞以“武宣亲王”的身份,夺去了主事权,炎不觉得自己还能搞出什么新名堂,就算有,他也有些意兴阑珊了。

爱卿现在有了妃子,他还在朝堂上好好整治了一下借账不还的大臣,他做的每件事都很好,完全不用自己这个闲散亲王来操心什么……

既然如此,他何须整日过着“忧国忧民”的日子?更何况现在的国家也不用他来忧愁,身为亲王,享受应得的福分不是更好吗?

炎想要彻底地放松自己,事实上,这一招也挺管用的,起初的他是用酒来麻醉自己,现在则是品酒,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

玩,开心地玩,放开手地玩,是炎给自己开的一剂治疗心伤的“药方”。

要不是有这张方子,此时的他,还不知醉倒在哪一个酒家里,过着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日子呢。

“王爷,船到了。”一个总兵的禀报,让炎回神,他下了马,领着一众人上前,准备在去板下,等待西凉王。

迎宾之乐业已奏起,那些隔得老远码头工人、轿夫,纷纷踮起脚尖,朝着大船张望。

一切准备就绪,炎前一刻还面无表情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一抹温和友善的笑颜。

裹着红绸的缆绳抛向岸边,船工忙乎了一阵,船顺利地靠了岸,船舷边站满了穿着异域风情的纱袍的女子、男子,还有西凉国的随扈侍卫。

炎没有看到西凉王,他的个头高挑,又是一头银发,是相当地挑眼!

就在炎想着,难道他晕船不适,仍在船舱内?板急冲冲跑下来一个人,是大燕国派出的翻译官,陆世忠,他随同西凉王一路从两国的边境关卡而来。

“亲王!”陆世忠脸都白了,“不好了!”

“怎么?!”炎不禁握紧了拳,“西凉王病了?”

“不,他没病,他跑了。”陆世忠都快哭出来了,“就在前一站,王说,两岸风光不错,下去走走,就不见人了!”

“那还不快去找!”炎的额前爆凸着青筋,“像西凉王这么显眼的人,不可能平白无故地不见吧?!”

“王、王上走前,留了一个字条,说是给您的,所以属下才赶来这儿……”

“拿来!”炎怒冲冲地抓过陆世忠递来的字条,是用大燕汉字写的,“不见不散。”

炎一愣,眉头皱起,想了片刻,随即飞身上马,一踢马腹,如劲矢般射出!众侍卫见了,连忙上马,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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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炎心急火燎地赶回到王府时,西凉王乌斯曼正坐在他家堂屋内,一脸的悠然自得,还享受着颤颤兢兢的下人们,奉上的热茶和糕点。

看到满面阴云的炎,乌斯曼反倒是笑了笑,露出那口洁白如雪的牙,娓娓言道,“王爷果然聪明,一点即通。”

炎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抱拳,微笑着道,“呵呵,聪明说不上,但大王来得如此惊喜,我真是有失远迎了,失敬失敬!”

乌斯曼惊奇地看着炎,似乎惊讶于他没有暴跳着,指责他不按章程办事,乱来一气,当初,在战场上遇见的炎,就是那副急性子。

“惊喜?这么说,你很乐意见到本王了?”乌斯曼很快接话,笑意更深。

“当然了,您孤身一人穿过城镇,顺利抵达我的王府。”炎也笑眯眯地说道,“竟然毫发无伤的,我怎么能不感到惊喜和快慰呢?”

“听你的意思,本王这一路过来是暗藏风险了?”

“恕我直言,西凉人的相貌与大燕国人迥异,您若是不幸地遇到几个爱欺负异乡人的流氓地痞,或被围欧一顿,或被劫财劫色,也是有可能的。”

炎故意吓唬乌斯曼,谁让他来这么一出戏?

“哦。”乌斯曼摆出一副沉思、又恍然大悟的模样,“这还真是本王的疏忽了,因为在西凉,这类鼠辈都只存在于荒漠戈壁,本王实在没想到如此热闹的皇城附近,也有这等下三滥的人物啊。”

乌斯曼的一席话,就把大燕城市的治安贬低到了极致,炎听了更是气得牙痒痒,可话是他挑的头,此时再反驳什么已是无力。

“王爷,”萨哈及时加入进来,他躬身向炎行礼,“后府花园的宴席已经备妥。”

“是了。”炎眯眼笑着,转而对乌斯曼说,“大王,这是给你接风洗尘的,有请吧。”

乌斯曼点点头,起身与炎一同去到花香四溢的园内。

炎的王府不大,可是对于花园,他颇费功夫,再小的地方也能营造出一副世外桃源的模样。

亭台楼阁,花鸟鱼虫,样样不缺,但和别处府园不同的是,炎这儿的假山、楼阁尤为迤逦,飞檐戗角,掩映着竹林曲廊,亭台都横空于荷花池上,拾级而上,迂回而行,颇有登山观景的趣致。

乌斯曼这一路走来,都是走走停停,很是欣赏这处处造景,又处处自然的花园美景。

炎也得意于此,到了设下一桌宴席的清芳亭内,早已守在那里客人纷纷起身,迎候乌斯曼。

炎逐一介绍,在座的七位,皆为皇室宗亲,且年纪颇大,炎和乌斯曼的岁数加起来,都抵不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但是高贵的身份和血统,让他们有着相同的话题――祖宗们的丰功伟绩,才有儿孙辈的钟鸣鼎食。

当然,炎对于这样的谈话早就失去了兴趣,叫这些长辈前来,只是不想与乌斯曼大眼瞪小眼而已,当然,大王可能就会觉得是对于他的尊重,才会请了这么多位亲王来陪酒吧。

想到这里,炎不禁低头窃笑了一下,把玩着手里的翡翠酒杯。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