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勤，阿宛走了？”叶惠闭目盘腿，手持佛珠，忧心问道。
一直服侍叶惠的忻勤回道：“娘子来不及梳洗，急急就下山去了。”
叶惠睁开双眼，叹了口气。
“师太，有些事你为何不与二娘子说个明白呢？若是任凭事态这样发展下去，叶家内讧已是不可避免的了。”忻勤不无担心地问道。
叶惠再次闭上双目，口中念着佛经，没有回答忻勤的问题。
“唉，师太，您这么些年在这慈云庵还没想明白吗？有些事你想置身事外，它却偏偏要找上您。与其这样躲着、避着，还不如直面以对。”忻勤实在不愿叶惠如此痛苦，不由地越矩多说了几句。
叶惠沉默一会，缓缓说道：“好一个直面以对，忻勤，有些事你觉得我该如何直面以对。”
忻勤心中一顿，抬眸看向叶惠，却发现她已泪流满面。
匆匆下山的薰然来不及喘口气，直奔香坊，书信于范庭梧，花了重金，命人急速送去了京城。
范庭梧在接到了薰然的信后，大感困惑，原来薰然在信中告知他，叶家香卷的下卷从叶惠开始便是口口相传，所以根本就没有成书。
那么叶名实怎么可能知道这下一卷的内容呢？
如若不知，叶名实以此欺骗皇上，那就是欺君。
范庭梧想了半日，决定借送香于皇上，去探个虚实。
这边刚准备出府，却见一身雪白绸衫的太子迈步而来。
范庭梧急忙行礼相迎。
“落轩，你这是要去哪？”太子宇文澄笑盈盈地扶起范庭梧。
“臣正要进宫送香。”范庭梧呈上手中的香品，请宇文澄赏阅。
宇文澄接过白瓷瓶儿，打开放于鼻尖轻轻一嗅，赞道：“浓而不呛，是好香。”
范庭梧笑道：“太子殿下盛赞，不过是刚研制出来的小玩意。”
“呵呵，父皇倒是喜欢这些小玩意。”说着，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闻的异光。
范庭梧虽觉太子殿下这话有些逾矩，但却只是笑笑，并没有质疑。
这几年，他与太子殿下走得很近，自觉这宇文澄性情温良，聪颖绝伦，将来会是个好皇帝。
而二皇子他见过几面，气宇轩昂，气度不凡，倒有一些天子之相，只是，这性子随了他的外祖父岑咎斌，周身透着股杀气。
“太子殿下忽然前来，可是有何事？”范庭梧问道。
宇文澄道：“我听闻叶家香坊今年的贡香被减了一半，可是因为叶二郎？”
范庭梧笑道：“此事太子殿下应比臣知道得清楚……”
宇文澄哈哈大笑道：“你倒是滑头，现如今父皇信你比我这儿子多。有些事怕是我还未知，你便知了。”
范庭梧急忙说道：“臣惶恐，太子殿下乃是储君，是未来的旭朝皇帝，圣人哪会不信你。”
宇文澄收起了笑脸，正色道：“落轩在我面前不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想必你也听说了，岑将军刚打赢了胜仗，岑贵妃的势力在京中更甚，已有几位肱骨之臣上书另立储君。”
范庭梧闻言，脸色微变，抬头四周环顾，见无人在旁，这才轻声说道：“太子殿下莫急，岑将军如今军功显赫，自是耀眼夺目。岑贵妃一流此时自然是要趁热打铁，将二皇子推到幕前，只是皇后娘娘、魏国公、申国公也不是泥塑的，他们都会为您筹谋着。”
宇文澄道：“这我自然知晓，只是觉得岑氏一脉地位越来越重要，而我身后除了那些个老世族，却已无可抗衡的势力。”
范庭梧安慰道：“太子殿下不必多虑，老世族盘根错节，根基稳健，有他们的支持，二皇子一流不会那么快得逞的。只是，棘手的却是岑将军这接二连三的胜仗，这才是二皇子最大的筹码。”
宇文澄道：“这才是我最担心的。岑将军手握重兵，若是父皇没有另立太子，那他说不定……”
挟兵逼迫这等事现在终只是猜测，宇文澄不敢说出口。
但范庭梧已然明白。
历朝历代，手握兵权的将军总是令人忌惮，而当今皇上却任由岑氏一族如此发展，总让人觉得有那么一丝想要另立太子的味道。
然，范庭梧心里头清楚，现在皇上其实已是无心朝政，终日沉溺于制香研香之中，这才会因叶名实的一番话，就出尔反尔，剥夺了一半叶家的贡香。
太子宇文澄对此自然也是一清二楚。
“自从你出现之后，岑贵妃那边无时无刻不想着用一个人来取代你。如今的父皇只爱制香，若是能找到一个同你一样会制香的人，她们认为就能左右父皇的想法。叶家二郎就在这时候出现，并拿了叶家香卷那从不示人的下卷作为交换，可谓是煞费苦心，投其所好啊。”宇文澄感叹。
范庭梧道：“微臣正欲前往宫中，也是为了此事。”
“哦？”
“太子殿下请看。”范庭梧说着，取出薰然的书信呈于太子。
宇文澄打开书信，瞧着那公正清秀的簪花小楷，不由赞道：“二娘子的字是越发精进了。”
范庭梧一愣，脱口问道：“太子殿下怎知这是叶二娘的字？”
宇文澄笑而不语，只顾看书信。
太子的不言语让范庭梧忽然觉得心口有些不舒服，他怎么能认出薰然的字来，难道薰然在宫中的时候，他们就时常见面吗？
不等范庭梧明白，就听宇文澄道：“叶家香卷下卷竟然是口口相传，且只传继承者，那么叶二郎拿什么取信于父皇？”
宇文澄看了书信后，也陷入了沉思。
“这也正是臣所惑。”范庭梧道。
宇文澄想了想，说道：“落轩，你是想去试探？”
范庭梧点点头。
“可是父皇虽说如今无心朝政，可也是精明透顶之人，怎会就叶二郎几句话就相信，他若不给些实饵，父皇是不会相信的。”宇文澄道。
“所以，臣就更要去探探。”范庭梧坚定说道。
宇文澄盯着他，良久说道：“有劳你了。”
范庭梧连忙躬身说道：“太子殿下言重，这是臣分内之事。”
宇文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有朝一日，待我心愿达成，定会完成你的心愿。”
范庭梧淡淡一笑，朗声说道：“多谢太子殿下，微臣告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