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都市小说 > 是谁家新燕 > 第28章全文阅读

loading,please后腰被何智尧重重撞得一下,不知道怎么,破了磕破了大块的皮。到了第二天早上又肿了起来。上班的路上,江子燕买了个薄荷膏厚厚涂上,只是伤处着实尴尬,工作时期只好来回改变坐姿,避开伤口。

下午把手头工作全部做完,江子燕又抽空上查着早教方法,做了点笔记。也许因为身体不适,颇感到心烦意乱,看了会只能用“开窍晚的孩子更聪明”来安慰自己。

电脑上的聊天工具弹窗,突然抖了下,徐周周给她发来私人信息。

“子燕姐,你上午的稿子里居然有十三个错别字哦。拜拜[拜拜][拜拜][拜拜]”

江子燕随后打开她发布的原稿件页面,发现果然如此。她向来做事仔细,此刻迅速修改,而过程中,徐周周再发来一句话。

“平常也没人发现,这次居然是jake告诉我们的!他以前很少看我们的文章!”

jake是傅政的英文名,她敲了个“疏忽了”,想了想又觉得口吻太严肃,删除后改在群里公开地说:“……我不会被开除吧?”

调侃完后,江子燕又重新检查了一遍今日所有的稿子,并查看了下站流量的小时记录。等再点开□□,工作群里已经炸开。

她莫名其妙,上拉聊天记录,发现一时忙乱,发言的不是部门工作小群,是在有傅政的公司大群。

因为公司工作气氛很好,其他部门同事看到后,都在活泼地仿照傅政的语气,打趣地灌水“这位员工,请你周一不必来上班了”“这位员工,你已经被开除,下个月奖金没有了”等批示和表情包。

幸好在所有刷屏中,没有傅政真身的回复。他这几日都不在公司,对面的工位是空的。如果江子燕没有记错,傅政本人很少在聊天工具里说任何公事。

她暗说侥幸,随后一笑,只当长了教训。

直到按点下班前,突然收到一个好友申请,名称为jakefu,申请加为好友的理由是“暂时不会被开除”。

江子燕重新回到大群里仔细看了看是否是李鬼或恶作剧,最后才犹豫地点了确定。

傅政的聊天工具是很普通的头像,签名栏里也只是“白鸟收羽赴水亡”这种文艺风格。几秒后,她主动发出对话框,略微试探地问:“是傅总?”

直到江子燕从幼儿园接了何智尧,对方的回复才姗姗来迟。

“叫我jake吧。”

她看了后,飞快回了个三个代表殷勤的笑脸表情,又想起什么,转头问何智尧:“尧宝,你的英文名叫什么?”

何智尧歪头说:“denver.”

丹佛,是美国一个市,何绍礼为什么给儿子取这么个英文名字。江子燕再暗自念了两遍,识相地收起多余好奇心。她不是好奇的人,缺乏某种期待可能性,但唯独对何绍礼有点例外。

有时候在背地里,江子燕会猜上他那么一猜,只是当面看到那张英俊面孔,又觉得少生事端为妙。

何穆阳曾经富有深意地评价过他儿子,“表面不争不抢,最后一查,这所有甜头都没落下他”。何家两位子女冰雪聪明,从小到大,几乎没让父母操过心,但姐弟情史一个比一个崎岖,结下的姻缘都有股不打不相识的味道。

何穆阳和董卿钗见惯风浪,比起吴蜀,江子燕曾经顶过的诸多恶名,在他们眼中都只不过是年轻人的打打闹闹。夫妻俩更在意的是儿子的态度。何绍礼自小心境平和,但那也只是外表而已,他比姐姐更强势,也更隐形。

何绍舒和她第一任丈夫,还勉强算和平分手,何绍礼能对前任特别狠得下手。把江子燕送出国后,没过多久寒着面孔将兰羽从家里直接赶出门,声称老死不相往来,凡事一涉及到何智尧油盐不进,有时候,严厉冷切的何穆阳都能被这个满脸乖顺的儿子气得一口老血吐出来。

何绍礼把自己的事,向来瞒得铜墙铁壁。而何智尧近来到爷爷家吃饭的时候,免不了也被含蓄问到江子燕。

其实盘问何小朋友也不简单。

一来他不肯说话,二来他对别人的说话也视若罔闻。到了晚餐期间,点头摇头的动作都免了,专心致志,埋头苦吃。

董卿钗和何穆阳对视一眼,再隐隐发愁。乖孙子总是不开口说话,比划来比划去,有点不太像样子。以后上了小学,又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何智尧一鸣惊人。

“chopsticks!”

两个老人没反应过来,何智尧已经毫不犹豫地完成他在爷爷家的首度亮嗓,混沌大脑又想到江子燕反复灌输和双语幼儿园的规矩,再补充了一个“please!”。

江子燕今晚去健身房,何绍礼在加班,何智尧单枪匹马来到爷爷奶奶家大吃。遗憾的是,何智尧发现自己用不习惯爷爷奶奶家的儿童餐具,于是提出换餐具的要求。

他蹦出来的是单词,用词又含糊。董卿钗和何穆阳又惊又喜,下意识都把头凑过去,想听清他讲什么。何绍舒目前女继父业,吴蜀这几日又排了晚间手术,索性在父母家解决晚饭。

她听到过侄子说英语,也听懂了什么意思,但想起江子燕特意打电话拜托自己不要让何智尧吃太多,顺口扭曲了小朋友的观点。

“妈,尧宝说他吃饱了。”

董卿钗愣了下:“他才吃了两小碗饭。”

她哈哈笑了:“小孩子胃才多大,回去积食,你不怕我弟又跟你嘟嘟囔囔?”望了望何智尧油亮的小嘴,“喏,你把现在这碗饭吃完。”

不料,何智尧居然气苦地瞪了姑姑一眼,而这幅动作,和家里人几年小心翼翼提起江子燕时,何绍礼回应的冷淡表情一模一样。只不过,何智尧比他爸爸更白胖和气,不和大人吵嘴,他顾不得换餐具,重新拿起勺子赶紧多吃几口,剩下三个大人新奇地瞪住他。

何穆阳最先回过神来,若有所思地说:“他这说的是英语?没想到子燕回来,把智尧教成一个小外国佬。”

这次,何智尧主动点头,他得意地说:“ohyeah!”随后挥斥方遒,把餐桌上的餐具和食材都用英语单词报了一遍,自然收获了爷爷奶奶包括姑姑的无数热烈夸奖,倒是把注意力都分开。

何智尧的英语,着实是在江子燕回国后突飞猛进的。

江子燕对此有苦难言,她每次试着用中文跟他说话,何智尧回以比比划划。唯独当她说起英语,何智尧才会用英文回答。如今,江子燕学习教导何智尧学习拼音,何智尧抗拒不能,居然开始假装聋子。

吴蜀依言送了一箱子的“小人儿书”,她自己也买了不少幼教书。可惜那些拼音和数字对何智尧仿佛一支强效吗啡,而过于简单的东西,又对江子燕缺乏任何吸引力。

通常,江子燕教了何智尧学五分钟,两人中毒般齐齐歪在桌面,都在忍不住打哈欠。

何智尧看她这幅样子,以为逃过一劫。不料江子燕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坚决执行到底。她忍着困意,反复地教何智尧认音节。

几次下来,何智尧终于忍受不住她冷口冷面,开始默默地流眼泪抗议。

何绍礼明天早上要出差,想着跟江子燕说一声,走过来时正对上儿子通红的眼睛。而江子燕无动于衷,继续机械地教着识字。

他在旁边站了好大一会,忍不住出声:“胖子又不肯学拼音?”

江子燕克制了片刻,点了点头。

何智尧这性格,说软但又有股子倔,说硬偏偏真没什么大志向,最近还学着点赖兮兮的。她刚刚耐心教了他几遍数字,何智尧故技重施,装着听不明白,她一股火上来,想要罚他站,何智尧立刻要死要活往她身上扑,还开始流眼泪。

世界上每个孩子都会假哭,何智尧演技很差,唯独卖相十分可。看到爸爸出来,他那委屈的脸色跟唱戏似得,立刻凄惨地拔高三个嗓音。

有进步啊,江子燕含恨而笑,起码哭的时候发出声音了。

何绍礼还站在旁边,她面皮再有些紧张,也不是别的,母子间没有隔夜仇,她担心何绍礼对自己管教孩子的方式有意见。

果然,何绍礼神情不明地说:”子燕姐,我能帮着胖子求情吗?”

他一开口,何智尧的哭声立马减弱了些,边抽鼻子边偷偷地看着江子燕。

江子燕略微皱眉,她硬下心肠惩罚孩子,威信不能落下,不然以后更不好管。可是,她又不太想拒绝何绍礼。

脸色犹豫着,终于决定各让一步。

“尧宝今晚可以不看这些,”她眯起眼睛,“但罚站十五分钟,这怎么也免不了。”

何绍礼为难地望着何智尧,并不是那种想继续求情的为难,反而有点无奈的感觉。何智尧则呆愣愣的,直等江子燕善良地把他推到角落,才是灾难的开始。

罚了何智尧十五分钟的站,不如说考验了两位成年人十五分钟的心智坚毅度。

时间一点一滴流过去,江子燕和何绍礼都出了整身的汗。她最后终于松了手,搂着泪流满面的何智尧坐在地板上,脑海里又开始循环各种终场音乐,又心酸又复杂,忽地感叹一声:“绍礼,这几年辛苦你了。“

何绍礼穿着睡衣,他刚才帮着江子燕按住挣扎的何智尧,睡衣带同样被拽开,肩膀宽阔腰却窄,非常赏心悦目。过了会,他在她头顶上方说:“我明天要出差一周。”

江子燕疲倦地点了点头,何绍礼又说:“好好照顾他。”

她没有回答,因为觉得没有什么话能接下去。

旁边的何智尧泪痕未干,抬头睁大了自己的眼睛。何绍礼竖起食指,对儿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也不知道为什么,何小朋友觉得他爸爸那句话不是对江子燕说的,根本是对自己说的。

江子燕的运气,向来不差。

或许经历大难不死,上天赏赐了残留后福,权成补偿。学位缓慢地读了三年半才成,导师向来最喜欢她,毕业时节,东海岸业形势奇好。她面试时回答任何问题,都冷静又有条不紊,唯独眉宇有一股清愁,衬着淡色衣衫说不出的动人,像是从明后期工笔画里走出来遗世**人物。对方欣然允诺实习,给到到比本土同学都好的offer。身份问题不用担心,早在年初抽中了h1b。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留美。

十二月底的波士顿,整个城市依旧像前十一个月一样充满活力。圣诞装饰尚未撤下,前几日的风雪冻得如黄铜酒瓶盖般坚硬,几个流浪汉和他们养的巨型黑狗,在褴褛中瑟瑟地分吃香肠加曲奇。

温暖公寓外面起着陡峭凛冽的寒风,江子燕仔细地锁了门,戴好帽子,挺直背脊,匆匆走过街道。

她身材高挑,二手店里淘来的羊绒大衣垂过膝盖轻柔**,全身被那黑色笼罩着,下颚线条有些男性化的硬朗,除了略染芙蓉色般的薄唇外再无其他色彩。双手插兜,在不笑的时候,眉梢眼睛嘴唇都透露着一股森然冷意。

纽约下午的天主教堂像区警局,聚着神色各异又刻意沉默或倾诉的人群。她挑了教堂中前排的木椅子坐,等候的五分钟里,周围声响不平息,都在对彼此的生活和上帝窃窃私语。直到后面头顶奏得巨大的管风琴响起熟悉的轰鸣声,才逐渐安静。

江子燕放缓表情,随着她微微起嘴角,整个人的气场瞬间变了,有一种奇异的光影。面部是愉悦放松,又有少许严肃混合落寞的神色。

她来这里三年多,他人面前颜笑晏晏,却习惯于在这种教徒化的场合中,安静地想自己的心事。唯一能真正把她和周边虔诚教徒区别开的,是江子燕手里懒散握着的,并非圣经,那是一本封面磨到破损的繁体古龙。

圣歌结束,牧师布道终了,所有人都带着那一丝像是伪装又像是彻悟的微笑从座位上站起来。

彩玻璃映射的光辉中,江子燕笑的格外漂亮。甚至有黑人修女忍不住走下来问她:“姐妹,你笑得那么开心?有好事发生,抑或倾听主的启示?”

不,不是。

都不是。

当不知道作甚么表情时,索性微笑。言有言灵,借古龙先生吉言,微笑总有好运气。

乐观的美国人不知,几年前,江子燕的外号是女阎罗,阴冷孤傲,生人勿扰的眼神举止,相处初期颇让人吓牢牢。但现在,她不再如此。

昨日深夜里接到邮件。

“你的打算是什么?”对方在信件末尾里问。整封邮件36个字节,除了句号外,唯一的问号用在这里。等鼠标上移,发送邮箱后缀是万年不变的公司邮件。

三年间,两人会定期邮件联系。除此,他没有来一通电话发一条短信,大概对她确实厌恶至极。江子燕任光标在自己眼前跳跃了会,在屏幕第三次黑下来前,缓慢敲下回复:我会回来。

点击、发送。

一秒都没到的时间内,她收到了回复。

“很好。”

与三年前出国时匆匆忙忙的狼狈模样相比,回国反而简单从容。

退房卖车清洁旧物告别友人,她直起腰,随意看着空荡的房间,白色遮光窗帘映衬着对面公寓的防火梯。每一次看纽约的角落,她都毫不怀疑这是自己最挚的城市,无法复制,无法模仿。

然而,没有值得自己真正留恋的东西。

偌大公寓住了那么久,家具格局都维持刚住进来的模样,居然疏懒到连一盆植物都没有养。

临走前夕,最后一次去街角熟悉的教堂。

“我要回去啦。”她坐在忏悔室里突然说了句中文。

“你在说什么?”隔壁的神父疑惑地重复问她。

江子燕回过神,重新用英语重复一遍。她那么克冷的五官,却有着一把轻柔嗓音,吐露英文时带些绵丽:“我要回去啦。”

隔壁很快传来神父温和地回应:“那么,祝福你那可的前途光明。”

江子燕托运完两个箱子,一路走过机场海关免税店直入机舱。十几个小时里保持冰美人的模样。等飞机落地,走到机场卫生间略微梳理。

开始五分钟里只是补妆,略微往过于苍白的唇上描着口红,耐心地把紊乱长发盘得整齐。她五官有些男性化,唯独天生唇红且薄,牵唇一笑,显得说不出的高冷骄傲。在此过程中,感应水龙头坏了对着空气突然间哗哗溅水。旁边清洁阿姨拖着地,抬头厌烦地盯着她,想走过来又掂量着没有打扰。

江子燕擦净了手,随手从包里拿出记事本。翻开扉页后,里面密密麻麻又潦草地写满同一个名字:何智尧。

她手指轻轻抚过字迹,内心把这这个名字再珍重地念了数遍。眉梢微拢,露出苦笑,这是自己全无印象……亲生儿子的名字。

正在这时,手机又响起来。

“飞机晚点?”同样低低沉沉地,却是男子的声音,正是何绍礼。

江子燕几不可闻地呼出一口气,抬头看到镜子里的女人,极有耐性地看着自己。

战争已经重新开始。

于是学着对方的口气,轻声回答:“马上。”

对方沉默半秒,没继续催促,挂了电话。

取行李的大厅,只剩下自己行李孤零零在托运带上。降落时间已经是半夜,接机口处围着各种人马,她推着行李车走出来,没怎么费心地认出一名高大男子的身影。

何绍礼。

这名字像什么魔咒,和她曾经毫无印象的前半生紧紧缠绕在一起。当初病床上醒来,各路人马转述那个糟糕又陌生的故事:寡言沉默又城府极深的女孩,用一位底层穷姑娘对白马王子不合时宜的热情和独特心机,几近疯狂地追求室友弟弟的何绍礼。(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