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站在城东的一处高坡上，双拳紧握看着城南黑山军大营中火光映照下的混乱景象，微弱的月光下他黝黑的脸颊显得无比阴沉。他根本就没想到袁绍竟然敢派兵出城偷袭，更未想到临时任命的大军主将孙轻如此无能，不但被袁绍军突入了大营，而且还被对方打得一败涂地。
‘该死的孙轻，老夫绝对不会轻饶你！’目送袁绍军顺利杀出军营而去，张燕暗自在心里下了决定，浑然不知孙轻已经命丧黄泉。
公孙瓒站在张燕的左侧，此时沉声劝道：“飞燕贤弟，此事只是个意外，无须太放在心上。别说是孙轻将军，就连老夫也没想到，那袁绍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派兵出城袭营！天亮之后，老夫会下令全军猛攻城池，给袁绍一个厉害瞧瞧！”
张燕看了看不远处幽州军的大营，稍稍听到了一些喧闹声，他又看了看西面的方向，那里是白马营的大营，此时却什么动静都没有，似乎并未发现黑山军的大营遭遇到了袭击。但是张燕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其实是因为白马营训练严格，军规十分严厉，遇见意外情况的时候，没有接到命令会保持绝对沉默。
“伯珪兄休要宽慰某了！”他摇了摇头，闷声叹道：“此事归根到底还是黑山军缺乏严格的操练所致啊！此战之后，定要让子民好好整编一下黑山军！”
公孙瓒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劝说张燕，毕竟这种事情他也感同身受，若是换了幽州军某个将领犯下如此错误，他的愤怒绝对会十倍于此时的张燕。
公孙续和郭嘉站在二人身后，这时悄然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开口劝说的意思。
“伯珪兄，某该过去看看了。”张燕向公孙瓒拱了拱手，又回头吩咐公孙续，“子民，随老夫一起吧。”
“是！”公孙续躬身答应，跟着张燕快步向高坡下走去。
“飞燕兄……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啊！”目送张燕和公孙续下了高坡，公孙瓒低声感慨了一句。
刚才公孙续和郭嘉过来的时候，张燕和公孙瓒已经知道了黑山军大营被袁绍军偷袭的事情。公孙续提议派兵过去救援，却被张燕断然拒绝，张燕认为袁绍军看起来不到万人，孙轻和四万大军能够轻易抵挡住袁绍军的偷袭，若是让公孙续派兵过去相助，即便公孙续是自己的义子，自己和黑山军也会大失颜面。因此张燕不但拒绝了公孙续的提议，而且还邀请公孙瓒父子和郭嘉一起到高处观战，自信满满地认为孙轻必定能击溃敌军。
然而事态的发展让张燕始料未及，孙轻不但没有迅速击溃敌军，反而让对方迅速杀进大营深处四处放火，四万多人竟然陷入混乱之中，让他彻底丢了颜面。
郭嘉沉声道：“黑山军良莠不齐，也没什么……嗯，按照子民的话说就是没有什么纪律性可言，打打顺风仗还行，一旦战局不利很难反败为胜啊！子民兄曾经和小婿说过，黑山军整编之后，二十几万大军能留下五万人就很不错了！”
“嗯？”公孙瓒听了这话马上品味出了其中的玄机，小声问道：“奉孝，子民并未马上派兵过去帮助黑山军，而是让赵云率军在大营外面准备拦截来偷袭的敌军，莫非是你的主意？其实是想要趁机敲打一下黑山军？”
“岳父大人慧眼如炬，小婿钦佩万分啊！”郭嘉点了点头，笑着拍了一记马屁，小声道：“子民兄和小婿是想让义父大人和黑山军想明白一件事，那就是未经严格操练的乌合之众实在不堪大用啊！”
“原来如此……”公孙瓒摸着胡须微微一笑，对公孙续和郭嘉的做法很是赞赏。
虽说张燕肯定会全力支持黑山军的整编，但是那些黑山军的大小将领难免会心怀不满，肯定会明里暗里反对整编，从而保住自己最大的利益，特别是像陶升那种本来就对张燕有怨恨的人，甚至有极大可能发动叛乱。
这次黑山军跟随幽州大军南下，名义上是协同作战，但是至今为止并未出多大力气，只是在攻城战中出动了几次，却并未取得明显的战果。包括白马营在内的幽州大军虽然攻势凶猛，但是也没有能够攻破城池，因此在很多黑山军将士认为幽州军只是装备比他们好，心底里并不认为自己的战斗力比幽州军差多少。即便这次公孙续在河内郡大胜曹操，斩杀了好几个猛将，但是不少黑山军将士依旧有些不以为然，他们并不觉得曹操及其麾下众将有多厉害，毕竟和公孙续、袁绍、李傕郭汜这种成名已久的诸侯相比，曹操只能算是一个有些名气的小字辈。
刚才公孙瓒在高处看得很清楚，袁绍这次派来偷袭的兵马并不是很多，然而四万黑山军将士却被对方打得大败，连营寨都被烧毁了大半，由此可见这支自视甚高的黑山军其战力确实不怎么样。公孙瓒已经知道赵云带着一支精锐骑兵在黑山军营寨外面堵截来袭的敌军，如今他对赵云有着极大的信心，认为其击溃甚至歼灭前来偷袭的那支袁军根本不在话下。如此一来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四万黑山军被打的落花流水，击溃他们的袁绍军却被赵云轻易拿下，此举足以狠狠敲打一番那些摆不正自己位置的黑山军将士。
公孙瓒冷笑道：“袁本初这次竟敢断然出击，倒是让老夫刮目相看啊！只可惜不但没有伤到我幽州大军分毫，反而变相的帮着我们敲打了黑山军，真可谓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郭嘉笑道：“岳父大人所言极是，不过袁本初肯定以为自己取得了一场大胜，会大肆宣扬一番以便提振士气，若是让他把低迷的士气重新鼓动起来就有些麻烦了。”
“即便如此又何惧之有？哈哈哈……”公孙续大笑三声，伸出手在面前画了一个大圈，“奉孝啊，别说只是小小的一个清河郡，老夫和子民有你这等英才辅佐，这如画江山迟早都是吾父子的囊中之物！”
自从当时在法场上公孙续和刘虞约法三章之后，这还是公孙瓒第一次向别人透露自己的勃勃野心。如今曹操惨败，袁绍也是损兵折将，败亡指日可待，公孙瓒心里无比振奋，有种不吐不快的憋闷，故而才向亲近的准女婿郭嘉说了这番话。
郭嘉拱手道：“岳父大人谬赞了，岳父和子民兄心怀天下，小婿定当鼎力相助！”
公孙瓒满意地摸着胡须，正要开口说话，城南的旷野上忽然传来了人喊马嘶的声音，显然是赵云已经拦截住了那支前来偷袭的袁军。
“走，回营去等好消息！”公孙瓒一挥手，转身向高坡下走去。
郭嘉快步跟上去，沉声道：“小婿想过去看看，就不陪岳父大人了。”
“你自便。”公孙瓒头也不回撂下一句话。
郭嘉并未马上过去，他站在高坡上侧耳倾听了很久，直到城南那边的厮杀声开始减弱，他才迈着轻松的步伐走下了高坡，带着数十名护卫策马向城南赶去。
郭嘉赶到黑山军大营的时候，营寨内的大火基本已经被扑灭，张燕脸色阴冷无比，在公孙续的陪同下正在营中四处巡视。
这次高干偷袭营寨算得上是大获全胜，混乱中有六七千黑山军士卒死去，其中有很多人并不是死在敌军手中，而是被大火烧死或是被踩踏而死，最倒霉的就是被同伴误杀，这种倒霉蛋的数量还很多。除此之外，高干率领大军冲出军营之后，黑山军将士忙于救火和善后，粮仓又被一小股敌军引火点燃，足以让四万人吃半个月的粮食被付之一炬。
张燕站在黑烟萦绕的粮仓前面，许久都一言不发。
公孙续轻声劝道：“义父也不要太难过了，袁本初这次只是出其不意小胜一场，并不能扭转整体的战场局势。”
张燕叹了口气，忽然道：“子民，奉孝，老夫决定明日就开始整编黑山军！就先从这支兵马开始吧，其他的回到博陵之后再说！”
“义父，现在整编是不是有些急躁？”公孙续皱眉询问，天亮之后大军肯定会继续攻城，实在不是整编的好时机。
“也罢，那就战后再做此事吧！”张燕犹豫了一会改变了主意，随即又凛然道：“天亮之后，老夫会亲自指挥黑山军攻城！”
“义父……”公孙续和郭嘉吃了一惊，同时开口准备劝说，若是张燕有个三长两短，幽州军和黑山军的联盟恐怕会出现极大的变故！
“不必再劝！”张燕抬手阻止了二人，冷冷道：“我黑山军也是身经百战之师，如今却因为孙轻那个蠢货而遭遇此等奇耻大辱，老夫绝对不能容忍！战场上丢掉的尊严和面子，老夫要带着黑山军将士们在战场上找回来！”
公孙续和郭嘉无法再劝，只好沉默地表示赞同。
就在这时，一个斥候飞奔而来，远远就大声叫道：“报……启禀将军，赵云将军大胜而归，生擒敌军主将高干！”
“高干？”公孙续一怔，随即就想起来此人正是袁绍的外甥，顿时大喜过望，赶紧吩咐道：“速速让子龙把高干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