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其它小说 > 漠北狂妃 > 第88章 颇黎的痛斥全文阅读

在狂乱的厮杀中,颇黎蓦然瞥见一抹清瘦精干的蓝色身影,俯身骑着一匹汗血宝马没命地往远处奔逃。刹那,颇黎明白了,这支偷袭军原来便是邓叔子从燕然山撤下的军队。

那支冷箭,喂了剧毒,速度之快捷能够逃过阿史那的警惕,那样的阴险与功力大约只有邓叔子能做到。哼,想逃回柔然汗庭去?痴心妄想!

颇黎立即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偏生那邓叔子似乎在背后也长了一双如豆般的小眼睛,竟能察觉出异样似的,突然回身一箭向怜儿射去。

那骑马回射的娴熟、凌厉与狠毒,宛若当初在沙漠时对胡小蛮射的那一箭。当初的一箭胡小蛮幸运地躲过了,而如今的一箭胡小蛮却没能躲过。邓叔子与努尔古丽这对毒辣夫妇,或许真真是胡小蛮上一世的冤家。

颇黎乍见邓叔子的突然转身,蓦然大惊,立即将箭矢转移了一个方向,直接瞄准那枝向怜儿疾射的利箭射去。一声轻脆而尖锐的擦响,正中箭矢,邓叔子的毒箭应声而落。

颇黎松了口气,急眺远处,哪里还有邓叔子的影子?这原本是狡猾邓叔子的调虎离山之计。

急切之下,纵马狂追十里,依然不见邓叔子下落,心想依邓叔子这样老奸巨猾的元帅,一但得以逃脱,岂容人如此轻易找到?又心悬胡小蛮的安危,只得策马而归。

归来的颇黎却一扫平日的淡漠,他已经按捺不住怒火,气冲冲直接驰骋到怜儿面前,一连劈了几个围斗怜儿的柔然士兵。

他冲着怜儿怒吼道:“为什么你要出现?为什么?王妃生死未明,为什么你不待在军营里照顾她?你跑来干什么?怜儿,你以为你是谁呀?真是什么巾帼英雄吗?你若要当巾帼英雄,麻烦把你的武功先练好再说。逞什么能耐?你知不知道射你箭的是谁呀?邓叔子,射杀王妃的凶手,懂么?要不是为了救你,至于让他跑掉吗?是你放跑了凶手,是你!”

颇黎不愧有“小阿史那”之称,那怒吼起来的凶悍实在跟阿史那差不了多少。

怜儿方才已被疾箭一吓,又听见放跑了射杀王妃的凶手,暗自懊恼万分,如今被平日温煦如大哥哥一样的颇黎这么一吼,各种滋味涌上心头,立刻失却了平素的泼辣,沮丧地掉下眼泪。

颇黎见她一张漂亮的瓜子脸哭得梨花带雨,又于心不忍,轻叹了口气,正想安慰两句,劝她先回帐营。哪知她比他还快,一抖缰绳,便策马跑了,心悬公主的小命,她不得不急急赶回军营去。颇黎骂得也没错,她是帮了倒忙,真是太自不量力了。

邓叔子一逃走,柔然余众更是无心恋战,能逃则逃,尽力突围,因此所剩无几。颇黎见此,再多杀几个,也于事无补,因此令思摩活捉一些回去问话,便急急策马回军营,他实在太掛念胡小蛮的安危了。

几乎是前后脚,怜儿与颇黎奔入帅帐,帐内黑压压聚满了焦虑伺侯的人,却是一派肃穆安静,空气中静静弥漫着悲恸与惊惶,只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每个人的眼睛,不是紧盯着寒凛阴鸷的狼王,便是紧盯在苍白如雪的胡小蛮的脸上。

她的脸白晳如纸,泛着浅浅的青色,小巧菱唇已经泛为暗紫色。她侧着凄美的脸儿,如画蛾眉微蹙,长而卷的羽睫在眼睑上投下了一片好看的阴影,趴卧在一张铺着棕黄色貂绒榻上。

背上的箭已经被拔下了,敷上金创药,清了些毒,用纱布包扎着。只是余毒未清,失血过多,至今昏迷不醒。

军医贴木尔战战兢兢地跪在榻前,听侯狼王的发落。贴木尔是突厥最有名的大夫,身为大夫的他看惯了生死,却最为怕死,尤其怕狼王发火。可是从帐内的碎椅裂案,一片狼藉看来,方才狼王已经发过一阵雷霆怒火了。

其实,贴木尔已经竭尽全力抢救了。要知道胡小蛮中的箭毒可是“见血封喉”!这种从全天下最毒的植物的白色乳液中提炼熬成的剧毒,一经伤口,半个时辰之内可使心脏麻痹,血管封闭,血液凝固,以致窒息死亡。它盛产于热带雨林,素有“七上八下九倒地”之说,意思是中毒者往高处只能走七步,往低处只能走八步,但无论如何,都不能走过九步。此毒之剧,从其名称中就可见一斑。它常被涂在箭头上,用于战争或狩猎。

胡小蛮之所以能幸运地拖过半个时辰,既因阿史那在第一时间即封住她的穴脉,扼制毒液蔓延。又仰赖于贴木尔出神入化的医术。可是贴木尔的医术再臻化境,若十天内找不到“红背竹竿草”解毒,也是枉然。

阿史那纹丝不动地坐在榻前,将胡小蛮的小手握在掌中,幽邃的冰眸深若寒潭,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张苍白的脸。第一次,他明白了什么叫做心如刀割,原来当心脏搅痛的时侯,连呼吸都可以是疼痛的。

他突然冷冷地打破寂静,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迸出来道:“贴木尔,你是大夫,一定有办法!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限你十日内找到红背竹竿草,否则五马分尸、挫骨扬灰!滚——,所有人,通通给本王滚!”

一听此话,众人立刻作鸟兽散。

“是,狼王。”贴木尔领命,立刻爬起来,跑得比兔子还快!

只有颇黎和怜儿依然站在原地。此时的颇黎,明知留下来身份尴尬,还是咬牙留下来了。

怜儿走到榻前哽咽道:“请狼王让怜儿留下来照顾王妃吧。”

阿史那没有回答,算是答应了。

他依然纹丝不动地盯着胡小蛮,只是紧握她的手,不知在想什么,四周又陷入一片沉寂。颇黎正要打破沉寂,禀告凶手的身份,却意外听见狼王疑惑而沉痛地低声诘问:“为什么?小蛮,为什么要用身体替本王挡住这一箭?为什么要这么傻?为什么?”

原来如此!

颇黎闻言,突然心里窜起了无名火。他太心疼胡小蛮的牺牲了,难道她的牺牲换来的仅仅是这样的疑问?

今夜,他第二次失去理智了,为了胡小蛮,他毫不客气对着阿史那嚷道:“狼王,难道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吗?难道到现在,你还体会不到她对你的爱吗?她爱你呀,狼王!”

阿史那心弦一颤,怔了一下,但很快猛然站起,冷冽锐利地盯着颇黎,痛苦地低吼道:“爱?本王不信!她不是曾经对你发誓过要征服本王吗?她不是扬言要让本王爱上她,然后再抛弃本王吗?她的爱,不过是手段,一种报复的手段而已!”

颇黎一愣,心中恍悟为何狼王会那么别扭,明明想念胡小蛮,却要用那么迂回的方式召她相见。明明喜欢她,却要羞辱她,难道仅仅是因为这个误会?

他突然觉得很可笑,怜悯地直视着阿史那道:“报复的手段?狼王,你不觉得很可笑吗?王妃那么冰雪聪明,为了报复你,她可以想出各种方式来打击你,又何至于要搭上自己的小命?如果要报复的话,在这当口,她甚至可以和西魏窜通,联合柔然一举灭掉突厥,灭掉狼王,又何至于修书请她父皇帮忙,请宇文泰出兵帮助西魏?又何至于历尽千难万险,运送粮草到此?又何至于与你并肩作战,不顾生死?如今,又何至于为你挡下这支毒箭,没准还得搭上自己的小命?你说,狼王,你倒说说看,为了报复你的羞辱,她何至于如此?”

阿史那彻底震动了,伟岸的身影微晃了一下,愕然跌坐在榻前,陷入沉思。

颇黎的语气变得极其沉痛:“可你呢,你都做了些什么?你反而给了她更大的羞辱,带给她更多的痛苦。你知不知道那夜你羞辱过她之后,她有多难堪,多受伤?你可曾问过她是如何回到马场的?你可知道在那之后她为你喝醉过,为你痛哭过?”

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阿史那在这一连串的诘问面前哑口无言,他显得有点茫然,喉结艰涩地滑动了一下,本能地回眸凝望着胡小蛮苍白的脸,不知该如何消化这一连串震撼的信息。

颇黎痛斥道:“枉你半世英名,睿智无比。却依然猜不透那有意告诉你这个消息的人的心吗?女人的嫉妒是可怕的。她们都爱你,难道就不会有人从中挑唆吗?你只护着那一个,相信着那一个,却完全忽略了这一个。努尔古丽在柔然时是什么样子的女人,狼王难道忘记了?她的话也能信吗?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伤王妃的心?洞房花烛夜你就为了茹茹公主弃她而去,可她怎么对待你的?别忘了她月下赠刀的情意,别忘了她不管不顾远赴阴山救你的情意?若不是她聪慧,暗地里使人在东魏放消息,恐怕茹茹公主也没那么顺利被你救回来。她为你所做的种种,难道你真的全不放在眼里,全不用心去感受吗?想想她为你所做的一切,再想想你都对她做了些什么?难道你不觉得惭愧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