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诺诺和零浸泡在温泉池中，灯光下这里的温泉水是柔软的婴儿蓝，一丝丝白汽从水面上升起。
零已经让管家放好了一池水，晚餐在入浴的同时奉上，随处可见的日式小吃被盛在水面上浮着木托盘里。章鱼小丸子，天妇罗，三文鱼寿司，还有蜂蜜蛋糕。
海岸警备队正在海滩上清理垃圾，工程铲车把混凝土碎片和死鱼一起铲起来，倾倒在载重卡车上。温泉池边的液晶电视上正在播放晚间新闻，涩谷区发生了恶劣的暴力事件，某个结婚的车队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抢劫，凶手瞬间杀死了几十个保镖，用的是某种未知的武器。
涩谷的当街凶杀桉播完以后，是美国政坛地动山摇的后续报道。此次共有一百多名国会议员和上千名州议员被捕入狱，他们承认自己是受某个“幕后大老”的资助，致力于破坏美国的社会稳定。
其中最有令人发指的是加利福尼亚的州议员卡莫拉·哈里斯，她试图在加州通过一项“预防犯罪法桉”——偷窃950美元以下的人将不被追究法律责任。
除此之外，欧洲财团支持的大学教授、公务员、律师更是不计其数，他们都将面临间谍罪的指控。
诺诺抓起遥控器关闭了电视，把脑袋以外的全部身体没入水中。
黑石官邸中的温泉池是个天然的青石槽，石匠用铜管引入温泉水，形成了这个温润如玉的温泉池。
这里地势很高，辽阔的海岸风景尽收眼底。夜空是深邃的蓝，而它下面是漆黑的海水。月亮刚从海平面上升起，把远方的富士山照成莹蓝色。
温泉池倚靠着一株高大的古樱树，即使是深冬，也有星星点点的粉色花瓣飘落在池中，宛如仙境。
“怎么样？好些没有？”零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这段时间诺诺受了委屈，心情压抑，今天大哭了一场，又受了凉。路明非担心诺诺感冒，决定先带她回来歇几天，等诺诺心情好些了再回去处理卡塞尔学院的事。
本来路明非也想一起泡温泉的，被零挡回去了。
早上EVA吵完冷静下来后，时不时往诺诺的方向偷瞄。她一看到诺诺就脸颊发烫，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比游戏还刺激的视频，所以不敢来一起泡温泉。
温泉池里，只有零和诺诺两人。
“嗯，我好多了。”诺诺把半张脸埋在水里吐了个泡泡，“这就是零姐姐的后花园吗？好美啊！买成多少钱？”
“一亿美元。”
“不愧是零姐姐，眼光真好！”同样土豪的凯撒，就只会砸钱堆奢侈品，把香槟倒在池子里游泳，实在是无聊至极。而零在日本买的这座宅子，古朴华美，风景秀丽，完全有一亿美元的价值。
“不是我买的，是魔鬼选上的这座宅邸，苏恩曦出钱将它买下来。”
“零姐姐以前的那个组织？魔鬼是什么？”
“魔鬼是我们的老板，从没有说起过自己的名字。他是黑王之血诅咒的部分，痴迷于权与力。苏恩曦和酒德麻衣都是他的仆人，她们的命是魔鬼给的，魔鬼死了以后她们的生命也无法维持。”零一边解释一遍在Vertu手机上翻着小说，“这座宅邸是他们的遗产。”
她正在看苏恩曦生前追的一部霸道总裁类型的言情小说。
小家碧玉的女主角打电话跟男朋友哭诉，说她公司的股票又跌了，老板发了一整天火，她担心自己被辞退，男朋友说了些甜言蜜语安慰她。放下电话之后，那个正走向私人飞机的英俊男朋友皱着眉头对跟班说，给我调几个亿买她公司的股票，别让那个死胖子老骂我妹子。跟班黑着脸说用得着那么给那死胖子面子么？打电话告诉他那是我们南宫世家未来的少奶奶，他供着还来不及呢。贵公子摆摆手说不，我想要过平民的爱情生活。
零看得津津有味，不过她代入的是男主视角。她希望有一天明非能跟自己哭诉，然后她大手一挥，把为难明非的领导给炒尤鱼，让整个公司都知道明非是她的男人……想一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零姐姐在看什么啊？”诺诺偏过头，趴在零的肩膀上，“有好看的东西要分享哦。”
“言情小说，霸道总裁。”
“有那么好看吗？”诺诺表示不能理解。
“以前苏恩曦最喜欢看这部小说，我要继承她的遗志，把小说追完。”
“你们感情真好呢。”诺诺噗地一下倒在水面上，望着天空出神，“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也会有人继承我的遗志吗？”
“苏茜也许会记得你。”零说。
“对噢！我还没跟苏茜打电话，她两个星期没见到我，肯定已经担心坏了吧！”
“她已经对你平时的行为习以为常了，不会觉得失踪两个星期是什么大问题。”零想起之前听证会上苏茜怼安德鲁的情景，一点也没有担心诺诺的样子。
“手机借我打个电话吧。”诺诺翻了个身，游到零身边。
她被陈家带走以后，手机也被收了，电话和QQ都联系不上。
“给你。”零关闭小说页面，把手机递给了诺诺。
诺诺用手机登上QQ，果然有十几条消息，是苏茜和凯撒发来的。
“诺诺，这几天你去哪里了啊？”
“你要跟凯撒结婚吗？怎么都不邀请我来当伴娘？”
“路明非被校董会查了，该不会是你和他的事被加图索家发现了吧？”
“看到消息快给我打电话！学院出大事了！”
凯撒的消息她没有看就直接删除，顺带删了凯撒的好友。
然后她给苏茜拨打视频电话，电话瞬间被接通。日本的这个时间正好是学院的清晨，苏茜竟然这么早就起来了。
“诺诺！你可算回我了！你到底去哪里了啊？”苏茜正坐在电脑前，视频那头传来噼里啪啦的键盘声音，她似乎正在写什么资料。
“我被家族绑回去结婚了。”
“哦……你不在的这几天，学院出大事了！路明非灭掉了秘党高层的所有家族，现在零和EVA变成最大的校董了！”
“我知道，他今天来把我接走了，在婚礼上。”
“哇哇哇！现实里真的有啊！言情小说里喜闻乐见的抢婚情节诶！”苏茜激动得停下了手里的工作，竖起两个大拇指。
“学院现在怎么样？”诺诺漫不经心地问道。
“唉，别说了，现在学院里一团乱。路明非说不愿意跟他干的可以走，然后很多老师和学生就走了。现在狮心会严重缺人，很多重要的事情都没人处理。”
“他们就这样走了？”
“对啊，很多人的人生观受到了冲击。狮心会传承百年，就是为了屠龙，但现在他们发现自己的首领就是龙族，对学院非常失望，于是就走了。这两天校长都忙得不可开交，就是为了帮那些想走的学生转学。”
“那你呢？还要在学院待着吗？”
“我当然要待着，楚子航都还没走呢！”
诺诺叹了口气：“你们感情真好。”
“你误会了，我们不是情侣，他只是我的好朋友。他愿意为我做些事，只是因为他觉得我帮助过他。他就是这样，帮过他的人，他一定会回报。”苏茜笑了笑。
“听起来都让人气哭，这家伙真是个人渣，等我回学院帮你教训他。”
“说起人渣，路明非才是吧？他明明都有零了，还要把你从凯撒那里抢走。”
“什么叫从凯撒那里抢走啊？我又不喜欢凯撒！”
“所以你承认他渣的事实喽？”
“那有什么办法，人家十八年前就认识的。”
“傻诺诺，被渣男给害惨喽。路明非也真是，不娶何撩啊！”
“喏，当事人就在我旁边。”诺诺偏转镜头对准零。
“哇啊！”苏茜被吓了一大跳，“零、零小姐？”
“没事，诺诺可以来我们家当小妾。”
“小、小妾？我这是在看古代言情剧吗？”苏茜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次受到了冲击，那个高不可攀的校董零小姐，竟然容许诺诺分走她的男人？
“诺诺人挺好，我喜欢她，当一家人没问题。”零接着说。
苏茜沉默了很久，忽然伸手挠自己的头发，然后大叫：“哇啊啊啊啊！我这是在做梦吧？不可一世的红发巫女竟然要当作小妾嫁到豪门！”
“正如你说的那样。”零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诺诺，你真的想好了么？恺撒可是绝品男朋友，专情又有钱，你怎么会放弃他嫁给一个渣男？还是给人家做小？”
“我跟他本来就是政治联姻，现在加图索家都没了，谁还陪他玩过家家的游戏？”
“所以你选择嫁给路明非是因为他有钱有势喽？”
“才不是呢！”诺诺的眼睛发亮，“我要嫁的那个人，是让我相信他会永远跟我在一起的那个人。只要我想他就会一直一直陪着我，我害怕的时候就算谁也找不到可是一定能找到他，我做噩梦醒不过来的时候想也不想喊出的就是他的名字。”
“所以你相信一个有老婆的人会一直陪着你？”苏茜显然在为好友的婚姻幸福担忧。
“他就是因为我才灭掉的整个校董会，既然愿意为我付出这么多，就算开后宫我也认了！”诺诺咬牙说道。
“好吧，爱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你喜欢谁，谁对你好，你就想一直跟他在一起，跟他结婚，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苏茜说。
聊天戛然而止，诺诺把手机递给零，躺在温泉池边的台子上。
零拿着手机，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和苏茜大眼瞪小眼。
“苏茜，你喜欢楚子航，你会喜欢楚子航多久？”诺诺望着夜空，轻声问。
“不知道，也许找到男朋友就不再喜欢他了。”
“如果楚子航忽然跟你求婚，你也嫁给了他，你就不会有别的男朋友了，那样你就会一辈子喜欢他了么？”
苏茜想了一会儿，摇头：“我不知道，我没有喜欢过谁一辈子。”
“其实你并不了解楚子航，对不对？虽然你连他吃煎蛋喜欢单面煎还是双面煎都记得清清楚楚。”
苏茜低下头：“他也没有给过我了解他的机会。”
“回去我让明非去找楚子航聊聊吧，没准聊完以后楚子航就开窍了呢？”
“千万别！我可不想楚子航变成那种渣男！”
“哈哈哈哈哈！”
欢笑间，天空中飘起了雪花。
雪花落在诺诺和零雪白的肌肤上，迅速化为水珠。
“下雪嘞，”诺诺看着绵绵细雪出神，“真美啊，苏茜你那边怎么样了？”
“学院这边还没下雪，只有冷空气和满地的红枫叶。”
“等我收集一点雪花带回来给你吧！”
“送雪花？真有你的！”
“千里送雪花，礼轻情意重嘛！”
“好了，你的心意我领了。人能回来就好。回到学院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诶，加图索家完蛋了，校董会现在归我男人管，那我可以为所欲为喽？”
诺诺钻进了温泉里，蜷缩起来，把嘴都藏在水面下，只露出忽闪忽闪的眼睛，像个孩子。
零默默举着手机，把诺诺的影像照进视频通话里。
“你就得瑟吧！老天真是不公，怎么有权有势的男人怎么都喜欢你这种女人？”
“我可是从幼儿园就开始谈恋爱了……”
“停停停！你又来了！小孩子之间过家家也算谈恋爱？勾引一群男生还拿出来显摆，真不要脸！”
“好吧，不说那些了。明非是我的命运之人，我这辈子就赖上他了。”诺诺认真地说。
“可恶！我也希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白马王子啊！”
“白马常有，而王子不常有。哈哈哈哈！”
“滚！”苏茜气得想砸键盘。
“好了，不聊了，等我回来大家一起去哪里玩玩吧，正好圣诞节快到了。”
欧美国家的圣诞节相当于过年，一般会有两周以上的假期。
“哼。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苏茜挂断了电话。
零关上手机，从温泉里站起来，拿起浴巾擦拭身体。
“走了，泡太久头会晕。”
“嗯，走吧。”诺诺也起来裹上了浴巾。
零挽着诺诺的手，两人一起回到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