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上门周围很空。
王绩的笑声在夜色里回荡，显得格外疯狂。
他是护卫宫城的羽林卫统领。
王恪靖是镇国大将军。
若论带兵遣将，他当然远远不如自己这位族兄，但如果正面对上，以王恪靖的实力，还真不一定是王绩的对手。
王恪靖也明白这一点。
好在他的目标是留人而不是杀人。
“你就算把我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王绩看出了兄长的想法，摇头说道：“没有谁能够改变今夜的局势。”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在他看来，王恪靖此时最应该做的是召集部署，尽可能救出那些即将被杀死的朝臣们，而不是抛弃为将者的本职，来皇城阻拦一个背叛了的族弟。
王恪靖没有理会，只是看着他，眼睛里写满了失望。
————
长安城杀气冲天，许多街道地面上的青石砖地都被鲜血染红，尽管鲜血在夜色里不是那么的明显，浓重的腥味却令人窒息作呕。
死士们带着李修曌给予的名册地图，冲进各位权贵大臣的府邸，没有多余的宣告，直接提起刀剑和护卫们战作一团，厮杀声震天。
一片荒乱里，谁都没有注意，禁军已经封锁了各条主街。
即使这些杀手成功完成了任务，也不可能活着离开长安城。
还有结队的将士们听从军令，开始在街巷间追杀落单或者闯入民宅的邪修。
军令是从镇国将军府里发出的。
王恪靖确实不在府里，但另有别人在替他发号施令。
而且不是一个人。
数十位将士守在正堂门外。
宽敞的正堂里，到处都是烛火和夜明珠的光明，三十多张桌子摆成两排，每个桌上都堆满卷宗，桌前站着一位文士，暗青色的衣衫上印有“天机”二字。
在他们中间，是一幅五尺长宽的地图。
这幅地图极其精细，长安城内的每间房子每条街巷都严格的按照比例画出，就连某些鲜为人知的暗巷与地道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没有丝毫遗漏。
“靖安坊南四里！”
“归义坊东三里！”
“立政坊东二里！”
这些来自天机阁的管事们不停地报出一个又一个方位，将卷宗送到主位的青年面前。
青年是诸葛远。
他晚了李修曌一步，来到长安的时候，正是羽林卫封锁宫城的时候。
诸葛远没能走进皇宫。
他在第一时间做出决断，清空了天机阁和紫竹林，让弟子们散到长安各处，自己则带着一部分人直奔相府。
相府给他开了门，但听从何事的安排，他没有继续留在相府，而是带着何事的信牌，找到了王恪靖。
于是王恪靖才能安心离开。
天机阁、紫竹林、相府、加上王恪靖的部署，诸葛远调动着四方势力，长安城到处都是他的眼线，经过他测算的方位甚至能具体到某个院落的某个小房间。
诸葛远只负责情报。
还有另一个人负责指挥。
“七队八队的人去丰安坊柳府，把柳府封起来，注意北向有个侧门，府里四十七人一个都不能逃脱。”
“十三队去李尚书府上，十四队去李府后面的三间民房……不用封锁，直接杀掉吧。”
“十五队去……”
“十六十七队……”
正堂前方，郭大绍坐在轮椅上，对院里列队的不良人和禁军们下达任务。
他的任务比诸葛远更为清楚，清楚到府中有多少人，哪个人该杀哪个人要抓活的，哪个地方有个侧门，哪个房间藏了个暗道……
似乎他提前便准备好了一切。
但不论是诸葛远还是郭大邵，他们谁都没有提出救人。
有位天机阁管事忽然抬起头，想起常与李修曌作对的几位朝臣，心里有些担忧，走到诸葛远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少阁主，用不用派人去保护何相？”
诸葛远摇摇头：“不用。”
管事又问道：“吴尚书他们呢？”
诸葛远说道：“也不用。”
管事抿了抿嘴唇。
相府有何家为盾，府里的护卫想来实力不弱，可其他大臣府里的护卫们，哪里会是夜幕与域外死士的对手？如果不去救的话……
管事心里迟疑，但看到诸葛远和郭大绍的眼神，又把话憋了回去，暗自叹了口气，目光望向城外的群山，喃喃道：“青山怎么还不来人？”
————
青山怎么还不来人？
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他一个。
在场很多人都在奇怪，青山明明就在城外不远，城里这么大的动静，为何青山到现在还不派人过来？难道是担心死亡不敢过来？
其实不然。
青山早已察觉城里的异常，除了方正桓一行前去围杀极夜，还有许多弟子下了山。
但他们没能走进长安城。
数百剑修停在了城外的原野上。
也有数百人站在他们前方。
通过对方的穿着和长相，隐约可以分辨出其中有荒域的邪修，有海域的凶徒，有西北过来的壮汉，有习惯黑衣蒙面的夜幕杀手，还有几个光脚露胸的僧人。
或多或少都与青山结过仇怨。
更准确的说，他们都曾被青山的剑逼得不见天日。
今夜奉命也为报仇守在这里。
等的就是青山！
双方对峙着，战斗一触即发。
有资格下山的青山弟子最少也有二品修为，可惜，最顶尖的强者不在，还有些一品剑修外出未归，面对这些凶徒，他们在境界上反而处在弱势。
但想到对方都是师长们的手下败将，都曾被掌门剑仙吓得不敢外出，一股豪气从心底油然而生。
境界稍弱如何？
师长们不在又如何？
铮铮铮！
一柄柄利剑出鞘，反着微光。
剑意凝而不发，越来越盛。
不需要任何言语，也不需要谁来指挥，在远处剑域和剑阵升起的瞬间，无数道剑光同时划破夜色，斩向对面的拦路者们。